时间在符舟之上，如同指间流沙，悄然而逝。一个月的光阴，便在符舟平稳地穿梭于茫茫云海之中，转瞬而过。

大武与鸢黎并肩立于符舟前端，劲风吹拂，衣袂猎猎。下方是无尽的云涛翻涌，如雪浪堆叠，又如巨兽蛰伏。符舟破开云层，在万丈高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气痕，朝着万花山脉深处疾驰而去。落花宗宗主木清涵与长老徐妍站在符舟中段，木清涵操控着符舟，徐妍则负责维持防护法阵的稳定运转。

木清涵的目光落在符舟前端那对璧人身上，尤其是大武那挺拔健硕、毫无妖族特征的身躯，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与赞叹。她微微侧首，对着身旁正凝神掐诀维持法阵的徐妍，温声开口，语气中满是感慨：

“妍儿，你看。”她示意徐妍看向大武的方向，“真是世事难料，造化玄奇。谁能想到，当年跟在楚阳身边那头懵懂踏实的麒麟兽，如今竟能修炼出如此完美无瑕、与人族一般无二的身外化身？大武道友，你这番造化，当真是玄灵大陆无数妖族想都不敢想的通天机缘啊！”

正全神贯注操控符舟的大武闻言，转过身来。阳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映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而深邃。他看向木清涵和徐妍，脸上露出一抹带着些许腼腆的憨厚笑容，挠了挠头，声音沉稳地解释道：

“木大长老说笑了。我此刻的身躯，并非什么身外化身。”他顿了顿，似乎也在梳理自己那奇特的经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异变。只记得在突破画骨境界的关键进化过程中，我的本体与辛苦凝聚的身外化身，不知何故竟融合为一了，不分彼此。修为境界也因此直接跳过了许多关卡，一步登天，直达妖族中五境界的最后一关——融魄境界。”

大武摊开双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具充满力量感的人形躯体，语气带着一丝茫然和自嘲：“所以，连我自己也搞不清，现在的我，究竟算是纯粹的兽族本体？还是能够随时显化麒麟真身的……类人族？”

“哦？”木清涵闻言，美眸瞬间睁大了几分，脸上惊讶之色更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身外化身与本尊融合为一，修为暴涨，形态完美转化……这当真是闻所未闻！”她心中震撼，这已超出了她对妖族修炼体系的认知。

徐妍手中维持法诀的灵力丝线微微波动了一下，她抬眸看向师父木清涵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略带促狭的笑意，接口道：“师父，您何必如此惊讶？跟在楚阳身边的人，又有哪一个能算是‘正常’的呢？别说大武了……”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符舟前端大武那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闻的意味：“师父，我若不说，您恐怕永远也猜不到，当年跟在楚阳身边那个玄极，也就是柳家家主柳天海之女柳兰的那位便宜师父，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妍儿你说什么？”木清涵霍然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徐妍，脸上的震惊瞬间转化为难以置信的骇然！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徐妍迎着师父震惊的目光，语气清晰地继续揭开谜底：“那个玄极，便是当年在天南掀起滔天血浪，令各大宗门死伤惨重、谈之色变的无极妖尊！”

“无极妖尊？！”木清涵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字代表的凶威与恐怖，瞬间在她脑海中炸开。

徐妍点头，语速加快，将那段尘封的秘辛娓娓道来：“师父，那无极妖尊，当年不知何故被困在玄黄塔中。而楚阳，更是机缘巧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在玄黄塔内，偶然间抢夺了玄黄塔的核心控制权！他便是利用玄黄塔那镇压诸天的无上威能，在无极妖尊尚未恢复巅峰修为之际，将其再一次强行镇压！并且……将其收服，成为了他的灵仆！”

“妍儿，你说的是真的？”木清涵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干，“但是楚阳，他……他怎么可能拥有那种实力？当时他显露的修为，明明才只是聚灵境界啊，怎么会……”她说到此处，猛然间，如同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劈开迷雾！十多年前，玄灵门浩然峰那场震动天南、她亲身经历的风波——百万年灵药事件！那朵净水寒莲！那玄极和柳兰的出现与力挽狂澜……无数碎片瞬间拼凑起来！

“师父，看来您此刻已然想通了其中关窍。”徐妍看着师父脸上豁然开朗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轻声叹息道，“楚阳……他并非纯粹的人类。或者说，他早已不再是当年妖族袭击接送入门考核弟子楼船时，那个楼船坠毁、跌落万丈高空后侥幸存活的牧羊村少年‘楚阳’了。”

徐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是一株……意外突破了非灵性植物意识大关、夺舍了‘楚阳’肉身的……百万年灵药！十年前的玄灵门浩然峰事件，之所以玄极会带着柳兰突然出现，并悍然出手阻止天残老鬼、幽冥老魔和延清国师，其根本目的，正是为了保护楚阳！保护他这株显露了本体的百万年灵药——净水寒莲！”

小主，

“至于当时的楚阳为何会显露本体，其中缘由或许只有他自己知晓。但根据这些线索，师父您应当彻底明白了，为何大武的修炼会异化，会走出与玄灵大陆绝大多数兽族截然不同的大道。”徐妍的目光再次投向大武，“他日夜跟随在楚阳这株神药身边，潜移默化中受到的影响，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远。楚阳那精纯磅礴的生命本源之力，便是大武进化异变的最大造化根源。

木清涵沉默不语，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翻涌的云海，仿佛要穿透时光。数息之后，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拨云见日后的释然与沉重：

“原来如此……徐妍你这么一说，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难怪……难怪连无极妖尊那等纵横睥睨的绝世凶物，最终竟会栽在楚阳手中。这绝非偶然，而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必然啊！”她终于理解了那看似不可思议的背后，那株百万年灵药所代表的、足以颠覆常理的力量本质。

徐妍听到师父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与歉疚，她低声道：“师父，其实关于楚阳的真实身份，我和楚黎早在玄灵门浩然峰事件之前，就已有诸多猜测，并且大致已经确认，此‘楚阳’绝非楚黎原本的哥哥‘楚阳’了。我们原本都以为，楚黎的哥哥早已陨落在被妖族攻陷的星炎火山之中……直到五十多年后，玄灵门浩然峰事件爆发。”

她的声音带着追忆：“当我和楚黎，看到玄极带着柳兰出现，并且不惜与三位化神强者为敌，也要保护那株净水寒莲时……我们就彻底明白了楚阳的真实身份。他，就是那株百万年灵药！只是……”徐妍的声音低落下去，充满了失落，“我担心此事一旦从我们落花宗泄露出去一丝一毫，立刻就会被天残老鬼、幽冥老魔或是延清国师这等贪婪无度的巨擘盯上。一旦如此，落花宗必将顷刻间成为各大势力觊觎、甚至围攻的目标！神药谷的传承，也极可能因此而彻底断绝……”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愧疚看向木清涵：“如此后果，我徐妍……实在承担不起。所以，即便心中对楚阳身份已有了定论，我也一直强忍着，未曾向师父您禀明实情。还请师父责罚！”

“哈哈哈！”木清涵闻言，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发出一阵爽朗而释怀的笑声。她抬手，慈爱地拍了拍徐妍的肩膀，眼中满是理解与赞赏：

“妍儿，你做得对！何错之有？”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为了朋友的安全，也为了宗门上下数千弟子的安危，你的选择，是极其明智且负责任的！当时那种情形，百万年灵药的消息一旦从落花宗传出，无异于怀璧其罪！别说天残老鬼、幽冥老魔和延清国师，便是那些隐藏的巨擘，也会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一旦落花宗成为众矢之的，神药谷的传承香火，必将在我手中断绝！”

木清涵的目光望向远方，带着一丝追忆与决绝：“若真到了那一步，为师便是拼得一死，也无颜去九泉之下，面对柳青成和江青他二人啊！”。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徐妍为了打破沉默，目光转向符舟前端依偎着的大武与鸢黎，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话说回来，大武，你和鸢黎仙子，究竟是如何相识的？我对这个，可真是好奇得很呢？”她一手维持着法诀，另一只手掩嘴轻笑，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符舟如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留下长长的白痕，坚定不移地朝着万花山脉深处，玄灵门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听到徐妍的询问，大武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了身侧的鸢黎一眼，随即坦然说道：

“不瞒二位，鸢黎，她并非人族。”大武的语气平静，“想必以二位的修为，早已从她身上自然逸散的纯净妖力中，辨别出了她的身份。”

木清涵和徐妍都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徐妍立刻歉意地说道：“鸢黎仙子还请见谅，我绝非在意身份之人。我与大武是多年好友，这才冒昧询问。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仙子切勿怪罪。”

鸢黎轻轻摇头，冰蓝色的发丝随风拂动，声音清澈如泉，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淡然：“无妨的，徐妍长老。我并不在意旁人谈论我的出身。”她顿了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与麻木，“在月雅楼，我们天狐族的女子……生来便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不过是维护那座冰冷狐念塔永恒运转的……‘养料’而已。几百万年来，世代如此，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