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最后一缕金辉,挣扎着攀附在星饶城那巍峨雄浑的巨墙之上,将沙黄色的岩壁染得一片瑰丽,恍若沉睡的远古巨兽披上了华丽的鳞甲。巨大的石质城墙高耸入云,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和岁月刻下的痕迹,偶尔可见一道道透明的流光如同水波般蜿蜒闪过,其中夹杂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瑰丽光彩,似是某种强大阵法汲取地脉灵气时自然显化的异象,又像是这座建立在传说中巨兽遗骸上的城池本身脉搏的跳动。
楚林背负着神情依旧木然、双眸空洞赤红的楚阳,步履沉稳地穿过那可供十乘马车并行的巨大城门洞。身后,跟着小心翼翼、不时好奇打量四周的封兮。城门口身着天行陆家特有云纹服饰的护卫目光如炬,盘查着往来行人,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风尘仆仆、携带大量货物的商队。轮到楚林三人时,护卫的目光在楚林沉稳的气度和背后楚阳那异常的状态上略微停留,又扫了一眼明显修为低微、背着个小书箱的封兮,似乎察觉不到任何威胁,加之楚林悄然流露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压,便未多加为难,挥挥手示意通过。
一入城内,仿佛瞬间从荒芜沙海步入了喧嚣的人间。一条极为宽阔、由巨大青石板铺就的主干道由东向西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道路两旁,楼阁林立,商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息:烤馕与烤肉的焦香、香料药材的奇异味道、牲畜的体味、还有沙漠特有的干燥尘土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来自远方绿洲深处水汽的清凉。
往来行人如织,摩肩接踵。高声吆喝的商贩推着满载瓜果的独轮车;身着皮质劲装、浑身透着彪悍煞气的猎妖队成员挎着兵刃,大声谈笑着从身旁走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更有许多马车辘辘而行,运载着一个个钉得结实的大木箱子,不知里面是矿石、灵材还是其他货物。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一辆辆由体型硕大、形似牦牛却披着鳞甲的“沙行兽”拉动的巨大兽车。车上并非货物,而是一个个粗大金属栅栏围成的笼子!
笼内关押着的,正是形态各异、气息暴戾的妖兽!有肋生双翼、头角狰狞的赤瞳沙狼,有通体覆盖土黄色鳞甲、长尾如鞭的掘地蝎虎,更有盘踞一团、吞吐着毒信、瞳孔竖立的幽影蟒……它们虽被囚禁,但那源自荒野与杀戮的暴烈气息却无法完全掩盖,偶尔发出的低沉咆哮或撞击笼子的闷响,足以让寻常凡人胆战心惊。
封兮何曾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过这些只存在于师父杜浩之口中和零星图册上的凶物?他正好奇地望向一头被单独关押在最大笼中的、额生独角、獠牙外翻、浑身肌肉虬结如同山岩的巨猿妖兽。那巨猿似乎感应到窥视,猛地转过头,一双充满疯狂与嗜血意味的赤红瞳孔死死盯住了封兮!
“吼——!”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沉咆哮从笼中传出,并非针对所有人,而是凝聚成一股无形的煞气冲击,直扑封兮面门!
刹那间,封兮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凶戾气息如同重锤般砸入脑海,眼前仿佛出现尸山血海、白骨盈野的恐怖幻象!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修为浅薄,心志虽经磨难而显坚韧,却难以抵挡这等直接冲击神魂的妖兽煞气。当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脚下踉跄着向后跌退,背上的小书箱猛地一歪,整个人就要重心不稳地向后栽倒!
就在他即将狼狈摔倒在地的瞬间,走在前方的楚林仿佛背后长眼,头也未回,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后轻轻伸出一只脚,脚尖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封兮背后那歪斜的书箱底部。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道传来,如同磐石般稳住了封兮的身形,将他轻轻向前一带,扶正站稳。
“小心,”楚林沉稳的声音随之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不要害怕。这些妖兽,都被那笼子上贴着的‘锁妖符’镇压着了,妖力被封,凶性被抑,是不会冲出笼子的。”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那些笼子上隐约闪烁着淡金色符文的黄色符纸。
封兮惊魂未定,心脏仍在怦怦狂跳,小手紧紧抓着胸前衣襟,顺着楚林的目光看向那些符纸,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锁……锁妖符?”这个词对他而言既陌生又神秘。
“对,”楚林放缓了脚步,与封兮并肩而行,低声解释道,声音恰好能让身后的封兮听清,“这是所有猎妖队都会花大价钱购买的符纸,品阶越高,能镇压的妖兽也越强。传说,这锁妖符乃至世间一切符箓的起始源头,都是太古时期的‘符祖’,观摩天地大道运行规律,心有所感,悟得天地至理后,以自身无上神通勾勒大道纹路,从而创出的。”
“符祖?”封兮的好奇心暂时压过了恐惧,眨着眼睛问道,“他很厉害吗?”这个名号听起来就充满了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符祖……”楚林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遥远的时空,声音变得更低,如同在诉说一段尘封的秘辛,“他只存在于最古老的传说和一些极其罕见的典籍残篇之中,具体有多厉害,早已无人能说得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其境界修为,定然远超炎阳国那位被誉为护国柱石的延清国师。延清国师乃是化神境界后期巅峰的大能,一念之间可引动天地之力,移山填海。而符祖那般的存在,据典籍隐晦提及,他们的一个念头,或许就可以顷刻间于虚无中创造一片浩瀚大陆,塑造万千生灵,其威能已近乎创世神明,非我等所能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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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兮听得心神摇曳,不禁紧了紧背上装着心爱之物的竹箱,小小的脑袋里开始努力幻想那挥手间开辟世界、定地水火风的无上伟岸景象。那该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场面?楚林见状,并未打断孩子的思绪,只是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让孩子保有对浩瀚道途的向往与敬畏,并非坏事。他默默走在前方,同时强大的灵识如同无形的水银,悄无声息地向着四周蔓延开来,细致地感知着这座城池的气息流动,寻找着适合修士落脚、并能提供足够清净与安全的仙家客栈。
很快,他的灵识便如同敏锐的触角,在纷繁杂乱的气息洪流中,锁定了一处灵力汇聚尤为浓郁、且带有特定空间阵法波动的方位。他抬眼望去,只见在由西向东的主干道尽头,临近城中心的位置,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散发着温润玉白色光泽的宏伟门庭。
三人沿着喧闹的主干道又行了一里有余,越靠近城中心,街道两旁的建筑愈发宏伟精致,往来行人中,修士的比例也明显增高了许多。空气中灵气的浓度也在悄然提升。最终,他们来到了那扇巨大的玉白色石门前。
这石门高达五丈,宽亦三丈有余,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灵玉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有云气纹路自然流转,散发出淡淡的空间波动和拒斥凡俗的灵压。石门两侧,矗立着六名气息沉凝、身穿统一天青色劲装、袖口绣有小小剑形徽记的修士。这六人修为皆是不弱,至少也是灵丹境界初期,分立巨门两侧,目光如电,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通过大门的人。他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那些看似凡俗的行人身上,若是有凡人想要进入,便会被客气却坚定地拦住,需要出示某种特制的令牌或文书,经过仔细核查后,方才被允许进入。
楚林背负楚阳,带着封兮,三人来到这巨门前。那六名护卫般的修士目光立刻扫来,先是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白玉门扉——门扉并未因三人的靠近而发出任何警示性的光芒或异响。随后,他们的目光在楚林身上略微停留,感受到那股虽刻意内敛却依旧深不可测的气息,又瞥了一眼他背上神情呆滞、额间印有诡异血色符文却同样散发着修士波动的楚阳,最后看了看修为低微、背着书箱、一脸紧张的封兮。大门自始至终安静如初,没有任何反应。为首的护卫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其余五人便收回了审视的目光,默许楚林三人进入大门之内。
一步跨过那玉白色巨门,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封兮只觉眼前骤然一亮,随后,一幅与门外截然不同的景象扑面而来,映入眼帘!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另一条街道,而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广场。地面铺着光洁如镜的白玉灵砖,四周云雾缭绕,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吸上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远处,一座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这些建筑并非普通的砖石结构,而是多以灵木、玉石甚至某种金属材料构建,造型奇巧,飞檐斗拱间有流光溢彩,不时有修士驾驭着遁光或法器在其间飞驰往来,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药香以及精纯的灵气味道,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或讲道论法之音。
与门外那喧嚣繁华、仙凡混杂的世俗景象相比,门内此地,完完全全是一派仙家气象,清静、高远、脱俗。
“难怪,”楚林见状,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在星饶城外围的主干道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修士施展法术,也见不到与修行相关的店铺摊贩,原来都被这特殊的阵法掩藏隔绝住了。仙凡有别,泾渭分明吗?果然是陆三剑一贯的风格和手段。”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仿佛忆起了某些旧事。
封兮听得云里雾里,他虽是修士,但修为低微,以前去过的天南地域城池,大多仙凡杂居,虽有地位高下之分,但修士与凡人同处一城,同饮一肆乃是常事。甚至在一些酒楼,只要实力足够,财力雄厚,邀请几位修行女修陪酒论道也算不得什么伤风败俗之事。他何曾见过如此严苛、直接用阵法将仙凡活动区域彻底分离的景象?这星饶城的规矩,着实让他感到新奇又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封兮分神思考这“仙凡分离”的深意时,走在前方、背负着楚阳的楚林却似是看穿了他的困惑,开口解释道,声音直接通过灵识传入封兮耳中,避免了被周围路人听去:“天行陆家,乃是整个人族地域中,势力最为庞大的古老家族之一,其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家族底蕴深不可测,基本上掌握了炎阳国西部地域近半数的城池和资源。像星饶城这种级别的繁华重镇,陆家麾下就不下三座之多。”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凝重:“陆家如今的掌门人,名为陆三剑。此人之名,即便在整个炎阳国乃至周边几大修真国,都是令人闻之肃然的存在。他是当世公认的修为最高、剑道最强的几位剑修之一,其名号并非虚传,而是真正用手中之剑杀出来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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