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首批一千贯宝钞在戒备森严中诞生。每张宝钞都经过七道工序检验,最后由林深亲自加盖骑缝章。当他将一叠整齐的宝钞放在赵珩面前时,年轻的城主用指尖捻起一张,对着阳光仔细端详。
“真像蝴蝶。”赵珩轻声感叹,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宝钞在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泽,仿佛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蝴蝶,承载着天启城的希望。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宝钞在市集试行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林深站在绸缎庄的柜台前,看着掌柜用两根手指捏起宝钞,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客官,不是小的不给面子,”掌柜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这纸玩意儿,万一明天城主不认了呢?”他的话道出了百姓心中普遍的疑虑。
隔壁肉铺传来更难听的嘲讽:“用这擦屁股都嫌硬!”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痛了林深的心。
周启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街角,他身边跟着几个捧着铜钱的随从,故意大声吩咐:“给每家商户送十贯铜钱,就说……是城主府体恤民情。”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挑衅,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
林深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到一个老农拿着宝钞在粮铺前徘徊许久,最终还是放下怀中的纸钞,从布包里数出沉甸甸的铜钱。那一刻,林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回到工坊时,他发现老张正蹲在墙角偷偷焚烧宝钞。火苗舔舐着桑皮纸,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燃烧着他们的希望。
“为什么?”林深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老工匠猛地站起,脸上满是愧疚和恐惧。“小孙子快饿死了,”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王记粮铺只认这个。”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道出了底层百姓的无奈。
林深突然转身冲出工坊,直奔城主府而去。他的脚步急促而坚定,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赵珩正在审阅军报,看到林深浑身沾满纸灰闯进来,不禁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打开库房!”林深的眼睛通红,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让全城百姓都看到,宝钞能换真金白银!”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三日后,城主府门前筑起高台,十二口大木箱一字排开。赵珩亲自用斧劈开第一箱,白银的光芒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周启年站在人群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凡持宝钞者,即刻兑换!”林深站在台上高声宣布,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
起初,只有零星几人犹豫着上前。当第一个农夫用宝钞换得白银,颤抖着亲吻那冰凉的金属时,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宝钞与白银的兑换如同一场盛大的仪式,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进行着。
傍晚清点时,林深发现实际兑换的宝钞不足三成。“他们在等。”赵珩捻着一枚银币,若有所思,“等看到别人能用,才肯相信。”他的话中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智慧。
转机出现在第七天。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抵达城门,领头的胡商看到城卫兵腰间挂着的宝钞,突然惊呼起来。“这是……天可汗的飞钱?”他操着生硬的中原话,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原来在西域诸国,早就有富商联合发行的纸质票据在流通。胡商们熟练地用宝钞支付关税,甚至主动用骆驼换来一叠叠宝钞。“轻便!安全!”一个络腮胡商人竖起大拇指,用不流利的中文赞叹道,“不怕黑风寨!”
这一幕被市集上的百姓看在眼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当天下午,兑换点前就排起了长龙,但这一次,更多人是来用铜钱换取宝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