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并不催促,只是重新坐回书案后,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理清思绪。
半晌,祝英台终于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困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轻声问道。
“文才兄,我……我近日心中甚是不安,有许多事想不明白,故而冒昧前来,想请教文才兄。”
“但说无妨。”马文才语气平和。
“我……”
祝英台蹙着秀眉,努力组织语言。
“我见世间之事,为何总是善未必有善报,恶亦未必有恶报?”
“如,良玉姐姐,她本性柔善,却为何遭遇如此……为何那等奸恶之徒,却能逍遥法外,若非……若非……”
她说到这里顿住,意指若非马文才出手,秦京生恐怕依旧逍遥。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者,空有善心,若无力量,是否终究徒劳?甚至……可能因这善心,反而酿成更大的恶果?”
这话,明显是在反思自己协助良玉逃婚之事,语气中充满了痛苦与迷茫。
马文才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知道,经过黄良玉事件的冲击,祝英台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撼动,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引导她的最佳时机。
他并未立刻给出简单的是非判断,而是沉吟片刻,方缓声道。
“英台所惑,亦是古今许多仁人志士之惑。《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运行,自有其道,并非时时顺应人心善恶。”
“所谓“报应”,有时并非即时显现,亦或并非以我等期望的方式呈现。”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然,正因天道有时不彰,人世方需‘法度’与‘权势’。法度明正典刑,惩奸除恶,是为公器;权势匡扶正义,庇护弱善,是为利器。
秦京生之流,之所以能逞凶一时,正是钻了法度不及、权势不显的空子。而非‘善’之过错。”
他看向祝英台,眼神深邃:“至于善心与力量……
心存善念,是为人根本,自是好的。
但徒有善心,而无护善之能,甚至不辨真伪、滥用善心,则如稚子怀金过市,非但不能济世,反易招致祸端,害人害己。
唯有将善心与智慧、力量相结合,方能真正守护所想守护之人,践行心中之道。”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引经据典,剖析世事,既承认了现实的残酷与复杂,又指出了可行的路径,并非空洞的安慰,而是一种基于强大认知和实力的冷静洞察。
祝英台听得怔住了。
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一下子切中了她心中所有困惑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