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了一整日的恐惧、悔恨和绝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山伯,这样的日子……我们究竟要过到几时?”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颤抖。
“你看银心都病成什么样了?她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不敢再说下去,转而伸出自己那双曾经抚琴弄墨、如今却布满伤痕的手,伸到梁山伯眼前。
那双手在灰暗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你看看我的手!”
梁山伯像是被她的目光和话语烫到,猛地别开脸,不敢去看那双手,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只是深深地低下头,仿佛要将自己埋进地底。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苍白无力的嗫嚅。
“英台……再忍耐些……等我……我定会奋发苦读,秋闱科考……定会……”
“够了!”祝英台第一次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绝望。
“这样的话,我听了太多次了……”
起初,她还能从这承诺中品出几分酸涩的甜蜜,觉得一切牺牲都值得。
而如今,再听到这重复了无数遍的空话,她只觉得一股荒谬的可笑涌上心头,笑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
就在这心灰意冷到了极致的刹那,一个身影,一个她刻意压抑、不敢去想的身影,突兀地闯入脑海——马文才。
想起他那双总是沉静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掌控一切的眼眸。
若是他……若是他在,定不会让她,更不会让她身边的人,沦落至斯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让她浑身剧烈一颤,像是被自己的背叛狠狠刺了一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一直冷眼旁观的梁母,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身形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她走到失魂落魄的祝英台身边,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祝小姐,随老妇进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祝英台茫然地跟着梁母进了她的房间。
梁母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布满皱纹却异常平静的脸。
“祝小姐来我们家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梁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是否觉得我这老太婆,过于刻薄,不近人情了?”
祝英台微微一怔,垂下眼睫,敛衽行了一礼,声音低哑却依旧保持着礼节。
“伯母言重了,是英台……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