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解除,气氛稍稍缓和。老农走到伤员身边,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翻了翻他的眼皮,又看了看伤口,叹了口气,从药篓里取出几株草药,捣碎了递给赵铁锤:“敷上,能退烧,消肿。”
赵铁锤千恩万谢,连忙让卫生员照做。
趁着这个间隙,赵铁锤试探着问道:“老伯,您对这大山熟。我们想找个地方,地方要大,要隐蔽,最好能有水有地,能住下不少人……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这样的山谷?”
老农闻言,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再次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仿佛在衡量着什么。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赵铁锤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老人用烟袋锅指了指西北方向那一片云雾缭绕、山势更加险峻的群山深处,压低声音,仿佛怕被山神听见:
“你们……是好人。打鬼子,是积德的事。这大山里头,倒是有个地方……老辈子人叫它‘神仙洞府’,也有叫‘绝地’的。”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敬畏,“听说那地方,进去就出不来,邪乎得很。”
“顺着这条干河沟,一直往上走,走到头,能看到三棵长在一起、脖子都歪向一边的老松树。到了那儿,别往河沟里看了,朝左手的崖壁上头看,眼睛放亮些……崖壁上,有条缝,被老藤和苔藓遮得严严实实的。”
“那缝后面是啥样,我没进去过,我爹、我爷爷也没进去过。只听我太爷爷那辈人传下话,说里头另有一番天地,大得很,有山有水,就是……太僻静了,静得吓人,不像活人待的地方。”
说完这些,老农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不再多言。他背起药篓,最后看了一眼赵铁锤和伤员,留下那句“千万小心,福祸自担”的告诫,便转身如履平地般攀上崖壁,几个起落,便像融入山体一般,消失在密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队伍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赵铁锤。老农的话如同一个飘渺的传说,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危险。
“神仙洞府”?“绝地”?进去就出不来?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警告而非指引。
赵铁锤望着西北方那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群山阴影,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将队伍带向更深的未知?还是就此放弃,带着半残的队伍返回,承认失败?
他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进了掌心。最终,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赌徒般的决绝:“兄弟们!咱们现在这情况,跟‘绝地’也差不多了!横竖都是个未知!信这老伯一回!就朝这个‘神仙洞府’走!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把了!”
没有欢呼,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坚定的目光。队伍再次开拔,沿着干涸的河床,向着那三棵歪脖子松,向着那个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坟墓的“神仙洞府”,迈出了沉重而坚定的一步。最后的一丝渺茫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在绝望的黑暗中,顽强地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