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灶膛里的火苗,”尹喜对王婶说,“想着晒谷场上的日头,暖烘烘的,往娃心里钻。”
王婶一边拍着孩子,一边念叨:“暖烘烘,暖烘烘……”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小嘴巴还咂了咂,原先蹙着的眉慢慢松开,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被阳光照得像碎钻。玄元听见比清晨更细微的声响,像烛火“噼啪”燃着,又像麦粒在陶罐里轻轻滚动。
片刻后,尹喜收了手,指尖的淡红像潮水般退去。“好了。”他轻声道,“心火平了,能睡安稳觉了。”
话音刚落,那孩子竟在襁褓里打了个小哈欠,眼皮慢慢合上,呼吸匀得像风拂过麦浪。王婶又惊又喜,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走了,临出门还回头作揖:“真是活菩萨!真是活菩萨!”
日头偏西时,玄元见院角那株月季蔫了——前几日暴雨淋了整夜,花瓣卷着边,叶子也黄了大半,像位垂头丧气的老妪。他想起师父说的“草木也受气”,便试着走到东边,面朝那棵老松,学着师父的样子,双手悬在月季上方三寸。
起初掌心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想起师父的话,便闭上眼,想着春山的新绿,想着竹笋破土,想着柳丝抽芽——忽然觉得掌心微微发暖,像揣了颗雀卵。他慢慢下压,听见极轻的“沙沙”声,像蚕吃桑叶,又像细雨打在花瓣上。
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竟见月季蔫下去的瓣尖慢慢挺了起来,卷着的边也舒展开些,连发黄的叶子都润了点。玄元正愣着,身后传来尹喜的声音:“怎么样?”
他转过身,见师父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把刚采的紫苏。“气顺着天地的理走,该东则东,该南则南,该暖则暖,该润则润。”尹喜晃了晃手里的紫苏,“病者若能静心待之,气自会像找到田埂的水,不偏不倚,直抵病灶,把所有寒凉,都化作生机。”
暮色漫进丹房时,玄元又去看那株月季,见最中间的花瓣完全舒开了,粉白的瓣尖沾着点夕照,像抹了层胭脂。他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点淡淡的暖,像揣过春天的风。
原来布气从不是什么玄乎的法术,不过是顺着天地的性子,借着力气,把堵着的路通开,把寒着的地方捂热。就像老松借风传籽,春阳借土生芽,气顺了道,万物自会好好生长。玄元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得好好学着认认这天地的理,认认这气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