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九年开春。
那日卯时,玄元如常静坐。阳神刚从山间归来,带着新抽的嫩芽气息。他正观想天地之气入体,忽然觉眉心一阵滚烫,阳神的光晕猛地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像银河般倾泻而下,顺着他的百窍钻进肉身。
他下意识想闭眼,却被一股力量推着睁开。洞壁上的影子正在变化——阳神的虚影与他的肉身渐渐重叠,白得发亮的光晕从他周身溢出,与洞外的晨光连成一片。他“看”到自己的指尖泛着淡淡的金芒,触到洞壁时,白玉岩竟泛起涟漪,像触摸的不是石头,是流动的水。
洞外的千年松忽然发出一阵轻响,虬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玄元站起身,九年未动的腿脚竟毫无滞涩,像每日都在行走一般。他走到洞口,望着外面的世界——天比记忆里更蓝,云比记忆里更白,连风的轨迹、云的流动,都仿佛有了脉络,在他眼前清晰地铺展开。
“成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玄元转过头,见尹喜站在千年松下,穿着件新做的棉袍,比九年前更显苍老,却依旧精神。他手里提着个食盒,正冒着热气。
玄元张了张嘴,以为会说不出话,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沉稳而清晰:“师父。”
尹喜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热粥,还卧着个荷包蛋。“尝尝,用你洞外的泉水煮的。”他看着玄元喝粥的样子,忽然道,“刚见你周身发光,还以为要飞升了呢。”
玄元笑了,光晕随着他的笑意轻轻晃动:“弟子明白了。这九年面壁,不是把自己关起来,是让阳神与肉身、与天地,真正长成了一体。”就像那株千年松,根在土里,枝在风里,却从不会觉得根是根,枝是枝。
尹喜舀了一勺粥,慢慢喝着:“你师爷当年面壁结束,说过一句话——‘天地即我,我即天地’。如今听你这话,算是懂了。”
山风穿过松枝,发出“哗哗”的响,像是在为这对师徒伴奏。玄元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忽然觉得,这九年的静,不是空,是满——满得能装下整个天地,装下所有风声、雨声、万物生长之声。而他与阳神,早已化作这天地间的一缕气,自在流转,无拘无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