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殿外的柏树下,那里的泥土刚隆起个小丘,露出块指甲盖大小的新骨,骨面光滑如玉,还带着湿润的土气。刻刀落下的瞬间,新骨突然微微震颤,刀尖的墨线渗入骨纹,竟自动勾勒出个“承”字。
“承前启后。”陈景明举着透骨镜,镜中“承”字的笔画里浮出无数重叠的手印,从远古的骨刀手印,到现代的橡胶手套印,层层叠叠,最终定格在林薇的指节纹上,“每一代守契人都在骨上留下印记,这才是薪火相传的真正模样。”
暮色渐浓时,陈景明在太室殿的墙角搭了个简易的工作台,台面上摆满了新出土的甲骨碎片。最大的一块有巴掌大,上面刻着半阙模糊的卜辞,陈景明用软笔蘸着清水擦拭,那些模糊的笔画竟渐渐清晰——“王曰:吉,得女,名薇”。
“这是……殷代的卜辞?”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半阙卜辞的风格,与她血脉里涌动的记忆碎片完全吻合。
陈教授戴上老花镜,手指拂过骨面:“是武丁时期的,记录的是商王为女儿占卜取名的事。”他突然停在“薇”字上,那字的笔画比其他文字更深,像是被反复刻过,“张丫头的母亲当年也发现过一片类似的,上面刻着‘张’字,可惜后来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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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景明突然“啊”了一声,从背包里掏出个塑封袋,里面是片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块残缺的甲骨,上面的“张”字与眼前“薇”字的刻痕如出一辙。“这是张教授邮件里附的,说她母亲的遗物里只有这张照片,让我务必比对殷墟出土的甲骨。”
林薇将两片甲骨的照片并排放好,“张”与“薇”字的笔画在暮色中渐渐重叠,形成个完整的“续”字。风过时,工作台的拓片突然齐齐翻动,露出背面的朱砂印记——那是历代守契人在完成使命后,用指尖血按下的印记,此刻正发出淡淡的红光,与太室殿的龟甲遥相呼应。
“原来我们的名字,早就刻在殷土的骨头上了。”周砚的声音很轻,他看着林薇指尖残留的墨痕,那墨痕正在变成淡金色,与她手腕的血线印记融为一体。
夜幕降临时,殷墟遗址亮起了景观灯,暖黄的光线洒在黄土上,给古老的城垣镀上了层金边。太室殿里,陈景明用磁力仪扫描龟甲总开关,屏幕上的波纹突然变得规律,像某种心跳的频率。
“归藏阵的能量在稳定输出。”他指着屏幕上的峰值,“地脉的精气正顺着阵纹流遍整个殷墟,那些之前被阴气侵蚀的探方,土壤里的微生物活性都恢复正常了。”
林薇走到殿门旁,那里的饕餮门环已经恢复了青铜的本色,兽口衔着的铜环上,“禁”字的刻痕里长出了细小的绿苔,像是阴气被净化后的新生。她想起九首骨饕化作青烟的瞬间,那些被吞噬的甲骨碎片并未消失,而是随着归藏阵的启动,重新融入了殷土。
“陈老师,您说骨饕消化的阴气,会不会也成了新骨的养分?”林薇突然问。
陈教授愣了愣,随即大笑:“殷人认为万物相生相克,阴邪之气被阵力炼化,自然能滋养新的生机。你看那些柏树下的新骨,长得比别处都快些。”
周砚抱着床棉被从临时宿舍走来,那是考古工作站备用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将棉被铺在龟甲旁的地面上:“今晚我守夜,你们去休息。”
陈景明正用相机拍摄新骨上的“承”字,闻言摆摆手:“我得把这些拓片整理完,刚才发现‘雨’字拓片背面有层反印,像是张教授的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