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藏锋惊雷

良久,男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就是‘老兵’。”

他指了指脚下。

“……这里,就是‘断刃’。”

男人的声音低沉,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钢铁,在这充斥着血腥、硝烟和劣质酒精气味的昏暗空间里回荡。他锐利的目光如同焊枪,死死锁定在林晚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断刃酒吧。原来不是想象中的酒吧,而是这片废墟中一个用沙袋、钢板和破碎建筑强行垒砌出的、散发着绝望和铁血气息的避难所和前线据点。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左臂的剧痛和紧绷的神经。她强迫自己迎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怯懦。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软弱都可能被瞬间撕碎。

“乌鸦……”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一丝熟悉或怀念,但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经过血与火淬炼的漠然,“他在安全屋留下了信息……他说你知道……‘钥匙’该怎么用。”

她刻意没有拿出吊坠,只是紧紧攥着,仿佛那是最后的底牌。

“老兵”的视线在她紧握的左手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很多人都知道‘钥匙’。”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但知道怎么用它关上那该死的‘井’的,要么死了,要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酒吧里其他几个沉默擦拭武器或包扎伤口的战士,“……变成了怪物的一部分。”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林晚完全笼罩。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扑面而来。

“乌鸦死了多久了?”他突然问。

林晚一怔,下意识回答:“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留言……”

“他的标志。”老兵打断她,伸出手,手指粗糙布满老茧,“左眉骨,一道疤,像闪电。有吗?”

留言视频模糊闪烁,那个自称“乌鸦”的男人脸上涂满油彩和血污……左眉骨……似乎……确实有一道隐约的疤痕痕迹?

林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兵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他收回手,转过身,走向一堆弹药箱垒成的简陋桌子,拿起一个脏兮兮的军用水壶,灌了一口里面刺鼻的液体,不是酒,更像是……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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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疤,”他背对着林晚,声音闷闷地传来,“是三年前,‘公司’的‘猎犬’小队留给他的。他本该死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三年前?!可“乌鸦”的留言听起来像是近期!难道……

“留言……是假的?”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不一定。”老兵放下水壶,转回身,眼神更加深邃,“‘公司’喜欢玩这种把戏。用死人钓鱼。或者……乌鸦那混蛋,提前给自己录好了遗言。”他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像是他会干的事。”

酒吧里其他几个战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晚,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怀疑。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晚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信任在这里是奢侈品,更是致命的弱点。

“我……”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我不是‘公司’的人。我来自漠河。是……‘盖亚’指引我来到这里。”她终于缓缓摊开左手,露出了那枚依旧灰暗、却隐隐有一丝温热的桂花吊坠。

当吊坠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低鸣,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仿佛与吊坠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酒吧角落里,一盆早已枯萎、只剩干硬泥土的花盆里,一颗干瘪的种子,竟然……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老兵的视线猛地钉在那吊坠上,锐利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不是贪婪,而是某种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敬畏?

他一步跨前,几乎要碰到林晚,但又猛地停住,只是死死盯着那吊坠。

“……‘源木之匙’……”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触碰某个禁忌的名字,“……老家伙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林晚:“你怎么证明?”

证明?林晚一愣。她该如何证明?

几乎是本能地,她集中起刚刚恢复一丝的精神力,注入那灰暗的吊坠。吊坠毫无反应。但她没有放弃,她回想着外婆的慈祥,回想着漠河森林的生机,回想着那种与生命连接的感觉……

渐渐地,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的光晕,极其艰难地从吊坠表面浮现出来,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又迅速黯淡下去。

就这么一下,几乎耗光了她刚刚积攒的所有精神力量,让她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站立不稳。

但就是这一下!

酒吧里所有战士,包括老兵,脸色都变了!

那盆干枯花盆里的种子,又动弹了一下,甚至裂开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

老兵猛地伸手,不是抓向吊坠,而是扶住了几乎虚脱的林晚的手臂。他的手掌粗糙有力,却带着一种克制的稳定。

“……够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我信了。”

他松开手,后退一步,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晚和她手中的吊坠。

“‘钥匙’……确实能关‘井’。”他终于开始切入正题,语速不快,却字字沉重,“但不是用它本身的力量去硬碰硬。那是以卵击石。”

“那该怎么做?”林晚急切地追问。

“共鸣。以及……替换。”老兵走到墙壁旁,那里用粗糙的炭笔画着一幅简陋却令人心惊的示意图——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井”,井口散发着扭曲的能量波纹,周围围绕着无数代表“公司”士兵和“饕餮”怪物的标记。

“‘井’……或者说‘门’,它不是死物。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能量旋涡,连接着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地方。”老兵用匕首尖指着那口“井”,“‘公司’想控制它,抽取力量。‘饕餮’……它们本身就是从‘井’里溢出的能量污染扭曲出来的怪物,它们想回归,或者……把一切都拉进去。”

“而关掉它,就像关掉一个失控的水龙头。你不能用手去堵,你会被冲走。你需要……另一个能匹配它频率的‘塞子’,去强行堵住它,切断连接。”

“另一个塞子?”林晚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归墟之匙’。”老兵的目光变得极其凝重,“三把钥匙,‘源木’代表生,‘星烬’代表变,‘归墟’……代表终。只有‘归墟之匙’的能量特性,能与‘井’本身的吞噬属性产生最高强度的共鸣,才有可能在瞬间……替代‘井’的核心,完成封锁。”

用“归墟之匙”……去堵“井”?!那钥匙本身呢?会怎么样?

“那‘钥匙’……”林晚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兵沉默了一下,匕首尖重重地点在“井”的中心:“……会成为封印的一部分。大概率……彻底湮灭。”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湮灭?!外婆留给她的吊坠……也会?!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有。”“老兵”收起匕首,眼神幽深,“除非……你能在‘归墟之匙’共鸣替换的瞬间,用‘源木之匙’的生命力量,强行稳定住它的结构,或许……能保住它不完全消散,但……机会渺茫。而且,‘星烬之匙’的态度……至关重要,它若干扰,万事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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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渺茫……而且需要三把钥匙协同?!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林晚因这残酷的真相而心神震荡时——

呜——呜——呜——!

一阵凄厉刺耳的、不同于之前任何警报的尖锐蜂鸣声,猛地从酒吧深处一个挂着的、布满铁锈的旧喇叭里炸响!

所有战士瞬间脸色剧变,猛地抓起武器,扑向各自的防御位置!

“高频能量脉冲警报!”一个年轻战士嘶声喊道,“是‘公司’的‘净化者’!他们动用大家伙了!冲着‘井’来的!”

“妈的!”“老兵”狠狠骂了一句,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凶悍,“他们等不及了!想强行突破‘井’的防御!所有人!最高戒备!准备接应‘井’口防线的兄弟后撤!”

酒吧里瞬间弥漫开一种决死的战意!

“老兵”猛地看向林晚,语速极快:“没时间细说了!‘归墟之匙’的下落,‘乌鸦’的留言里提了吗?”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回忆:“他说……最后一次能量爆发在金陵废墟深处!”

“废墟深处……”“老兵”眉头紧锁,“范围太大了……但有个地方可能性最大——‘钟山遗址’!战前最大的地磁异常点,也是‘井’的能量辐射最强的区域之一!‘公司’和‘饕餮’在那里打得最凶!”

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一把造型粗犷、充满暴力美学的大型步枪,扔给旁边一个战士,然后看向林晚,眼神锐利如刀:

“你想关掉那该死的‘井’,救这座城市,就得找到‘归墟之匙’。”

“而我们……必须守住这里,给‘井’口防线的兄弟争取撤退时间,不能让它落在‘公司’手里!”

“现在,两条路。”

“一,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死守,生死由命。”

“二,”他指了指酒吧后方一条被杂物半掩的、通往更深地下的狭窄通道,“从那里下去,是旧地铁隧道网络。理论上能通到钟山区域附近。但里面有什么,没人知道。可能早就塌了,可能全是‘饕餮’……更可能,是死路。”

他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抛给了林晚。

留在这里,面对“公司”主力强攻,九死一生。

闯入未知隧道,寻找渺茫的希望,同样生死未卜。

爆炸声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喇叭里传来前线声嘶力竭的报告和惨叫!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晚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微微温热的吊坠,又看了一眼眼前这些即将奔赴死地的、眼神决绝的战士。

她想起了深海祭坛里的小满,想起了“海神号”上的周教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方建国,想起了外婆和“盖亚”的指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和彷徨,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指向那条漆黑的隧道。

“我选第二条。”

“老兵”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猛地对旁边一个瘦小的、背着改装无线电的年轻战士吼道:“猴子!给她一个信号发射器!地图标注到钟山可能路线!快!”

那个叫“猴子”的战士动作飞快,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简陋装置和一张皱巴巴、标注着模糊线路的塑料地图,塞到林晚手里。

“贴着隧道壁走!注意听回声!遇到不对劲的,别犹豫,跑!”猴子语速飞快地交代,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和担忧。

“老兵”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走到隧道口,用力推开挡路的杂物。

“记住,”他背对着林晚,声音低沉却清晰,“活着到钟山。找到钥匙。然后……回来关上那该死的门。”

“别让乌鸦……和我们……白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酒吧正面那枪声最密集的方向,怒吼道:“断刃!开门!迎客!”

沉重的障碍物被推开,爆炸的火光和密集的枪声瞬间涌入!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逆着火光冲出去的、决绝的背影,猛地转身,钻入了那条深不见底、散发着霉味和未知危险的黑暗隧道之中。

身后,是浴血奋战的堡垒和震天的厮杀。

身前,是蜿蜒曲折、通往更深地狱的未知之路。

她握紧了手中的“钥匙”和简陋的地图,义无反顾地向前奔去。

每一步,都踏在城市的尸骸与绝望之上。

每一步,都向着那渺茫的、却必须去争取的……终结与希望。

黑暗。粘稠的、仿佛有实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身后酒吧入口那短暂的光亮和震天的厮杀声。林晚像一颗被投入深井的石子,沿着倾斜向下的隧道,向着未知的深渊滑去。

冰冷粗糙的水泥壁摩擦着她的后背和手臂,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唯一的光源是手中那枚火柴盒大小的信号发射器,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绿色荧光,勉强照亮脚下几寸范围,反而让更远处的黑暗显得更加深邃恐怖。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腐烂的甜腥气。隧道深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以及某种……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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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耳膜。她强迫自己停下下滑的趋势,双脚蹬住地面,稳住身体,侧耳倾听。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远去了。

她稍微松了口气,借着微光展开那张皱巴巴的塑料地图。地图材质特殊,似乎有微弱的夜光效果,上面用简陋的线条标注着错综复杂的隧道网络,几个关键节点标着名称:“断刃”、“十字枢纽”、“旧钟山站”、“禁区”。

“猴子”用红笔粗粗地划了一条曲折的线,从“断刃”指向“旧钟山站”,旁边还标注着几个小字:“尽量靠左,避开水洼”。

旧钟山站……那里就是靠近“钟山遗址”的出口?

她收起地图,握紧信号发射器,开始沿着隧道壁,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脚下不时踩到碎石或滑腻的苔藓,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隧道壁湿冷粗糙,上面似乎覆盖着一层粘稠的、类似菌毯的物质,手感令人作呕。

越往里走,那种腐烂的甜腥气味越发浓郁。滴滴答答的水声也变得更加清晰,似乎来自前方某个集中渗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