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碾过睢阳古城的青石板时,咸平五年的秋阳正透过槐树的叶隙,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新麦的清香、桐油的涩味,还有一种……属于传承的气息。
不是他熟悉的23世纪那种被全息投影和数据流包裹的精密感,而是带着北宋初年特有的厚重——文庙的柏木香混着墨锭的微苦,乡绅宅院的朱漆门轴转动声里,藏着未写完的策论草稿。
跃迁装置的最后一次震颤在他左肩上留下了钝痛,此刻每一次呼吸都像带着砂砾。
时间锚点落在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宋真宗赐额“应天府书院”的那一年,一头撞进了这所书院最关键的成长期。
街角的茶肆里传来孩童的诵读声,一个穿粗布襕衫的老者正用戒尺敲着桌面,教几个蒙童读《论语》。
青林认出那老者袖口露出的补丁——和史料记载中戚同文晚年的画像如出一辙。这位五代末北宋初的教育家,正是应天书院的前身“睢阳学舍”的创办人。
“外乡人?”一个挑着书箧的少年注意到青林,他的草鞋上沾着泥,却把书箧护得干干净净,“来求学的?”
青林攥紧了袖中那半块尚能反光的能量核心碎片——这是他与未来唯一的联系。“我……从江南来,听说睢阳有好先生。”他尽量让自己的开封腔带上些吴语尾音,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身份。
少年眼睛一亮,引着他穿过两条巷弄,来到一处开阔的院落。院墙是夯土垒的,墙头爬满了牵牛花,门口没有匾额,只挂着块木牌,写着“睢阳学舍”四个隶字。院里的老槐树下,十几个书生正围着一张石桌争论,有人手舞足蹈,有人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溅在摊开的《礼记》上。
“那是范仲淹先生,”少年指着人群中一个穿洗褪色蓝衫的青年,“他刚从淄州来,读书最是刻苦,常读到深夜。”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跳。范仲淹?他竟然遇到了青年时期的范仲淹!史料记载,这位北宋名臣正是在睢阳学舍苦读五年,才有了后来的“先天下之忧而忧”。
“戚先生在里面讲学呢。”少年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扑面而来。正堂里,戚同文正站在讲台上,对着二十多个学子讲解“有教无类”。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讲到动情处,枯瘦的手指在黑板上(一块刷了墨的木板)重重一点:“无论你是农家子还是商户儿,进了这学舍,就只有一个身份——求学者!”
台下的范仲淹听得最专注,眉头紧锁,手里的毛笔在竹简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青林注意到他桌角放着半块干饼,想必又是用省下的饭钱买了书简。
课后,戚同文留青林喝茶。学舍的茶是最便宜的粗叶,用陶碗盛着,却被他喝出了雅趣。“江南来的学子,不易啊。”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晚唐五代乱了八十年,文脉断了多少?如今太平了,该把这些捡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