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湍急、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衍的意识在刺骨的河水和撕裂般的剧痛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每一次呛入浑浊冰冷的河水,都像无数把冰刀在肺腑中搅动。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浸泡在寒水中,早已麻木,却依旧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随着暗红的血丝不断流失。唯一支撑他不被彻底吞噬的,是胸口龟甲那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温热,以及怀中那具冰冷僵硬、仅存一丝微弱气息的焦炭残躯。
他死死抱着齐岳,如同抱着最后的火种。龟甲散发的混沌光晕在湍急的暗流中艰难地撑开一个微小的护罩,抵挡着乱石的撞击和水流的撕扯。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整整一天,就在林衍的意志即将被黑暗和寒冷彻底磨灭的边缘,前方汹涌的水流陡然变得平缓,一股带着硫磺气息的、微弱的暖风从侧方吹来。
求生本能驱使着林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暖风来处游去。龟甲的光芒似乎也感应到了环境的变化,微微亮了一分。终于,他拖着齐岳沉重的残躯,艰难地爬上了一片湿滑、温热、布满苔藓的岩石平台。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悬,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垂下,闪烁着微弱磷光。下方是宽阔的地下湖,湖水温暖,蒸腾着带着硫磺味的白气。空气潮湿而闷热,与外界隔绝。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刚刚爬出的那个湍急的暗河入口,此刻正发出沉闷的咆哮。
“噗…咳咳咳!”林衍趴在岩石上,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呕出带着血块的浑浊河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他艰难地翻过身,仰面朝天,胸膛剧烈起伏,视线因失血过多而阵阵发黑。但他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挣扎着爬向旁边的齐岳。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坚硬。齐岳的身体如同真正的焦炭,几乎看不出人形。只有胸腔最深处,一丝微弱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气息,在龟甲光晕的守护下,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起伏着。那枚早已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浑浊金丹,此刻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丹田处一个破碎的、如同被暴力撕开的黑洞,边缘残留着焦黑的丹元碎屑和燃烧殆尽的神魂灰烬。道基…彻底崩毁!这具躯壳能保留一丝生命气息,已是龟甲守护和林衍拼死带离的奇迹!
“齐兄…”林衍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深切的悲痛和无力感。他颤抖着手指,从储物袋中取出仅存的几枚最顶级的续命灵丹——玉髓回天丹、九转还魂草精华。丹药散发着浓郁的生机,被他小心翼翼地捏碎,混合着自身精血和龟甲引导出的一缕微弱混沌气息,化作一股温润的生命流质,缓缓渡入齐岳那如同干涸沙漠般的经脉。
丹药之力如同石沉大海。齐岳破碎的丹田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再精纯的生命能量涌入,也无法留存,只能如同涓涓细流般艰难地维系着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心跳,延缓着生命之火的彻底熄灭。想要修复?重塑道基?以林衍目前的能力和资源,无异于痴人说梦。
林衍颓然坐倒,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他身上的伤口在温热潮湿的环境中开始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默默运转残存的灵力,配合龟甲的温热,艰难地压制着伤势,修复着受损的脏腑。每一次灵力运转,都如同钝刀刮骨,识海深处因过度推演和硬抗元婴威压留下的创伤更是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湖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
噗通!噗通!
两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挣扎着爬上了平台,正是清虚子和张老!他们脸色惨白,气息紊乱,身上也带着不轻的伤势,显然是通过其他暗河支流,历经艰险才找到这里。
“林…林道友!”清虚子看到林衍和地上如同焦炭的齐岳,声音带着哭腔,“了尘大师…大师他…他为了掩护我们断后,被莫老狗重伤…我们…我们拼死才逃出来…”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张老更是老泪纵横,看着齐岳的模样,嘴唇哆嗦着:“齐长老…他…他…”
林衍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和心中的悲怆。再睁开时,眼中虽布满血丝,却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了尘大师呢?”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沉稳。
“大师…大师他…”清虚子抹了把脸,强忍悲痛,“他引开了部分追兵,重伤遁入另一条暗河…生死…未知…” 他掏出半片染血的僧袍碎片,上面残留着了尘微弱的气息。
洞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地下暗河入口处传来的沉闷水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悲伤、恐惧、迷茫、绝望…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求真会,名存实亡。齐岳道基尽毁,生不如死。了尘生死未卜。他们几人,个个带伤,如同丧家之犬,被天衍宗和巡天阁两大巨头列为“逆天邪魔”,天下共诛。前路茫茫,似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境。
小主,
清虚子和张老颓然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下湖氤氲的白气,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和茫然。他们只是求真会的普通成员,所求不过是在规则内探寻一些天地奥秘,何曾想过会卷入这等泼天巨祸?天衍宗、巡天阁…那是何等庞然大物?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还有希望吗?
沉重的压抑感几乎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