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问:‘如何生存?’‘如何抵抗?’‘如何赢?’”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但我们或许应该问:‘我们为何而存在?’‘我们文明的意义是什么?’‘在宇宙的尺度下,我们留下的印记会是什么?’‘面对注定的终结,我们该如何定义自己的终局?’”
她的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众人死寂的心湖中荡开涟漪。
“先祖的‘守望塔’,并非为了赢得一场战争而建。”她继续道,眼中仿佛流淌着那些跨越万古的悲壮与决绝,“它们是为了铭记,为了见证,为了将文明存在过的证明、将对抗黑暗的知识、将…希望的火种,传递下去。哪怕它们自己,以及它们所守护的文明,早已化为星辰间的尘埃。它们的胜利,不在于存活,而在于…回响。”
“胜利…或许从来不是生存下去。”陈雪若有所悟,接口道,她的目光投向星图上那令人心悸的、正在逼近的潮汐,“而是在面对不可抗拒的终结时,选择如何站立,如何让我们的‘回响’…穿透这寂静的黑暗,哪怕只能传递出一纳秒,一毫米。”
山岳指挥官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然,那是一种背负整个文明重量的、疲惫却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不再看屏幕上的数据,而是看向指挥部内每一个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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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能没有未来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但我们还拥有此刻,还能决定…我们以何种姿态走向终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停止所有无意义的防御性军事准备。”
“我们的目标,不再是徒劳地抵抗‘潮汐’…”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而是…确保人类文明的最后‘声音’,能够以最坚韧的方式,尝试穿透它,抵达彼岸。我们要将我们的存在、我们的挣扎、我们的爱与恨、我们的知识…尤其是关于‘它们’的警告…尽可能完整地‘封装’起来,投入那潮汐之中!这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见证!为了铭记!为了警示!”
“如果这是终局,那就让我们的终局,成为一座灯塔,哪怕只能照亮一瞬间,只能警示一个后来者!”
命令下达。全球残存的力量,停止了所有旨在直接防御和反击的军事准备,转而投入一项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工程——文明的自我封装与信息投送。
所有的科研力量,包括“全球遗迹联合勘探署”,将其方向从“寻求生路”彻底转向“铸造文明的墓碑”与“封装存在的证明”。
基于对“守望塔”规则的最终解读,以及林凡带回的、关于规则深层结构的知识(尤其是那些危险的“干扰编码”,它们本质上是对规则的一种极端操作和“雕刻”),工程师和科学家们开始设计一种特殊的规则共振器与信息载体。它的目的,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在“虚空回响”的规则潮汐席卷地球的瞬间,将人类文明的全部信息——历史、文化、科技、艺术、哲学、以及迄今为止对“蚀暗”和宇宙规则的全部认知与猜测——以最浓缩、最坚韧的规则编码形式,反向注入那毁灭性的潮汐波动之中!
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设想:将文明最精华的信息,如同刻入最坚韧的钻石,投入毁灭的洪流,期望能有极其渺茫的机会,随着洪水的退去(如果它会退去),被带到某个遥远的、未知的彼岸;或者,在无法想象的遥远未来,被其他可能存在的文明所捕获、解读。哪怕只能传递出一个字节的信息:“此地曾有文明,亡于黑暗,小心。”
与此同时,另一项工程同步启动。利用所有尚能运转的“守望塔”和次级遗迹,以及新建造的、功率巨大的规则波动放大器,人类试图将林凡意识深处那些来自“源初”的疯狂碎片、以及关于“归零之路”和“静默核心”的最终警告,以最强的功率,持续不断地向深空所有方向播发。
这并非求救,而是最后的警示。是向冷漠宇宙发出的、用整个文明灭绝换来的呐喊:“小心!此地有陷阱!此路是绝路!不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这,就是人类文明可能留下的最后遗产:一份文明的备份,和一份用自身存亡验证的、血写的警告。
工程浩大而绝望,时间分秒流逝。所有人都在透支生命工作,明知希望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却无比认真,近乎偏执。艺术家们整理着人类最伟大的艺术作品,语言学家们试图将信息编码为最基础的、基于数学和规则逻辑的“宇宙语”,工程师们则在疯狂地加固发射装置,期望它们能在最终的冲击中多坚持几微秒,将信息多送出一寸。
在这最后的倒计时中,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幸存的人类。个人得失、恩怨情仇,在文明的整体命运面前,变得微不足道。人们更愿意与家人相守,或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试图在这最终的乐章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却真实的一笔。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沉重的、奔赴终点的使命感。
徐婉大部分时间都守在林凡身边,一边协助“文明回响”计划的能量协调(她的光辉之力是极好的规则稳定剂和编码催化剂),一边低声对他说话,讲述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讲述着人们对最终命运的思考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