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的惊呼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刹那间被老黄宽大而温热的手掌牢牢捂住。他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让她无法发声,又不会弄疼她。黑暗中,他贴近她耳畔,压低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气流拂过她的耳廓:“别出声!爸妈还在呢,你想把全家都吵醒吗?让老人和孩子们看到我们这副样子?”
阿芝用力甩头,挣脱了他的束缚,向后退开,脊背抵住了冰凉的床头板。她胸口剧烈起伏,压低的声音里交织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明明睡在地上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到床上来?”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地铺上凌乱的被褥,又猛地钉回到老黄脸上。
老黄的脸上迅速堆叠起一种混合着委屈和可怜的神情,眉头微蹙,嘴角向下撇着,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地上太冷了,老婆,”他声音放软,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寒气往骨头缝里钻,我实在冻得睡不着…”他的眼神闪烁,试图博取同情。
“那……那你睡这里吧。”阿芝的声音冷硬,没有丝毫动摇。她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动作间带着决绝的意味。
老黄却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很烫,力道让她无法轻易挣脱。“就非得这样吗?”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急切,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躺在一张床上吗?我发誓,我保证不碰你,就只是…只是睡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松动的痕迹。
“不,我做不到。”阿芝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眼神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句彻底的拒绝终于撕破了老黄最后一点伪装。他脸上的可怜相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挫败、嫉妒和尖锐痛苦的审视。他目光如钩,死死盯着阿芝,声音陡然压低,却充满了压迫感:“你就这么爱她?爱到要为她守身如玉?连一张床都不愿意共享?”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阿芝。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褪去。瞳孔微微放大,眼神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慌乱与震惊,她甚至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嘴唇翕动,声音变得干涩而微弱:“你…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老黄的声音沉了下去,像积压着浓重乌云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已久的风暴,“我都知道。”他重复道,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她所有的伪装,“你和叶童的事…今天晚上,在街角,你们拥抱,接吻…我全都看见了。”
阿芝的心猛地向下一坠,仿佛骤然踏空了一步。原来凌晨叶童那句急促的“有人”,并非错觉。那个瞬间的警觉是真的,黑暗中确实有一双眼睛,窥见了她们最珍视也最隐秘的情感。
然而,奇怪的是,当这层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一直紧绷在心头的恐惧反而消失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混杂着扞卫真情的决绝,让她奇迹般地镇定下来。她不再闪避老黄的目光,抬起头,眼神清亮而坚定,声音异常清晰:“是,我爱她。”
她顿了顿,仿佛在这句宣告里汲取了更多力量,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所以,我不能再和你同床共枕。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是一种折磨。”她将“折磨”二字咬得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
“可是,她是女人!”老黄的情绪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声音猛地拔高,又在意识到隔墙有耳后硬生生压成嘶哑的低吼,额角青筋隐现,“她能给你什么幸福?你们这条路根本就是死的!走不通的!没有结果!”他的话语像钝重的石头,砸向阿芝,试图砸碎她那看似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芝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的神情甚至变得越发柔和,一种沉浸在深切爱恋中的光芒从眼底透出来。“我爱她,她爱我,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深海里的磐石,沉稳而不可动摇,每一个音节都重重地敲打在老黄的心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我们彼此拥有,彼此认定,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黄像是被这巨大的平静所激怒,又像是被即将彻底失去的恐慌攫住。他突然猛地伸出双臂,如同铁箍般将阿芝紧紧锁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挣扎扭动也绝不松开。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颤抖着,混合着绝望、哀恳和不甘:“那我们呢?!我们的家呢?!我们的孩子呢?!阿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知道我过去错了,我混账,我忽略了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让我好好爱你,行不行?!”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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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阿芝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再无半分犹豫,只有斩钉截铁的决绝:“破镜怎么可能重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那你为孩子想过吗?”老黄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他换了一种策略,试图用亲情缠绕她。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担忧,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家庭考虑。“孩子们希望每天看到的是恩恩爱爱的爸爸妈妈,还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外人’来分走他们的妈妈?等他们再大一些,懂事了,你要怎么开口?他们又会怎么想你…怎么看待你这个母亲?” 他刻意将“外人”二字咬得很轻,却又足够清晰,像一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向阿芝最柔软的地方。
阿芝听完,却只是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冷淡而疏离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她的目光显得更加清醒,甚至带着几分嘲弄。“你不用总是拿孩子来绑架我,”她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划开他虚伪的关切,“等他们长大了,经历过了,自然会懂得感情的事。”她稍作停顿,视线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你只需要做到你答应过的事,而我也会履行我的责任。除此之外,我们互不干涉——在外人面前维持该有的体面,就够了。否则,”她语气渐冷,“离婚不会是遥远的事。”
老黄像是被一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塌陷下去,整个人颓然滑坐在地铺上。他不再看她,只是低着头,仿佛连争辩的意念都已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