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们要相爱到白首,谁也不许中途离开

然而心底那份不安却如藤蔓般悄然蔓延,缠绕着她的心绪。她终于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与哥哥私交甚笃的友人的号码。

不可能吧?今天是愚人节呢!假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语气里透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前几天还约我打麻将,说新得了一套象牙麻将,要邀大家来赏玩...

友人的话非但没有打消阿芝的疑虑,反而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她强力安慰自己,这就是无良媒体为了博取眼球的恶意炒作。

加之非典期间,《西关大少》的拍摄进度本就紧张。剧组为了赶工,连轴转地拍摄,每个人都绷紧了弦。她想到叶童此刻应该也在另一个片场全神贯注地工作,以叶童对演戏的专注,此时打扰实在不妥。

出于谨慎,阿芝还是给叶童的助理小克发了条简讯。手机很快震动,屏幕上显现出回复:芝姐,这事咱们先不提为好。我觉得现在不是告诉童姐的合适时机。况且消息真伪还未可知...

这简短的回复,让两个关心着叶童的人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于是当叶童下戏后兴高采烈地打来电话,分享着今日拍摄的趣事时,阿芝只是温柔地应和着,将那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悄悄咽了回去。

这个决定,让两个最重要的人,错过了第一时间互相慰藉的机会。

半个月后,叶童的戏份终于全部杀青。她归心似箭,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就赶往机场。在候机大厅里,她习惯性地在报刊亭前驻足,想买本杂志在飞机上消遣。

当她的目光扫过最新一期《明报周刊》的封面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封面上是哥哥在《霸王别姬》中的经典剧照,程蝶衣低眉浅笑的模样依旧风华绝代,而旁边醒目的黑体标题却刺痛了她的眼睛:永远的程蝶衣:张国荣逝世特别纪念刊。

她颤抖着手拿起杂志,封面上那张熟悉的笑脸此刻看来竟如此刺目。售货员找零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她浑然未觉,只是死死攥着那本杂志,指甲深深陷进铜版纸封面。

飞机上,小克担忧地看着身旁的叶童。她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杂志内页里哥哥生前的照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一滴,两滴,在杂志页面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小克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递过纸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飞机降落在香港机场时,叶童的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她叫了辆出租车,司机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墨镜的她,热情地搭话:叶小姐,好荣幸载到您!我昨晚刚重温完您和张国荣先生演的《烈火青春》,您二位在码头那场戏真是经典啊。可惜了......天妒英才......

司机的话像一记重锤,击碎了叶童最后的侥幸。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晃动。颤抖着声音,她几乎是用气音说道:麻烦...带我去宝福山。

出租车驶离机场,汇入香港傍晚的车流。叶童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却觉得这个生活了半生的城市突然变得如此陌生。

当出租车停在宝福山脚下,叶童推开车门,一步步走向那个她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纪念墓地前已经摆满了鲜花,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刺痛了她的眼睛——照片上的哥哥依然笑得温润如玉,仿佛随时会从相框中走出来,亲切地唤她一声。鲜花丛中,卡片上的字迹被雨水打湿,模糊成一片片墨色的泪痕。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在诉说着那个残酷的事实——那个在片场会贴心为她披上外套的哥哥,那个会在她演技遇到瓶颈时耐心指导的良师益友,如今只剩下一方冰冷的墓碑。

看着叶童失魂落魄地站在墓前,单薄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晚风吹倒,小克急忙掏出手机给阿芝发信息:老板娘,快来宝福山接老板...她情况很不好,在哥哥墓前哭得站不稳了...

阿芝收到讯息时正在家中,看到哭得站不稳几个字,心猛地揪紧。她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连拖鞋都来不及换。

当她急匆匆赶到宝福山时,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独自伫立在暮色中。叶童的肩膀在晚风里微微发抖,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琉璃。阿芝快步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这才看清墓碑上那张永远定格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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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阿芝终于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愚人节那天的消息,原来是命运对所有人开的一个最无情的玩笑。

她向着墓碑深深鞠躬,指尖轻颤着抚过碑上镌刻的名字。目光落在墓前那束还带着露珠的白玫瑰上,花瓣鲜嫩欲滴,想必是唐先生今早才来换上的。

我们回家吧。阿芝轻声说着,感觉到怀中的人儿颤抖得更加厉害。

返程的车上,两人始终沉默。叶童无力地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流转的灯火。阿芝紧紧握着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痛不已。

直到踏进家门,叶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双膝一软,瘫坐在地,放声痛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港湾。阿芝立即跪坐在她身旁,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任由温热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她们就这样相拥着哭了许久,直到嗓音嘶哑,眼泪流干,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