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孙老先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戴着眼镜,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透过门缝打量着他,眉头微微蹙起:“张西龙?你找我何事?”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和疑惑,显然也是知道张二溜子的大名的。
张西龙赶紧把手里攥着的两个鸡蛋和那五分钱钢镚递过去,脸上挤出憨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老先生,没…没啥大事。就是…就是想求您老帮个忙,给我家俩闺女起两个好听点的名儿。她们那名字…我听着硌硬。”
孙老先生的目光在他手里的鸡蛋和钢镚上扫过,又落在他那明显带着紧张和恳切的脸上,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并没有接东西,只是淡淡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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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龙心里一喜,赶紧跟着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却整洁,一股淡淡的墨水和旧书的味道。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张西龙也看不懂画的是啥,就觉得好看。
孙老先生在书桌后坐下,示意张西龙也坐。张西龙哪敢坐实了,半边屁股挨着凳子边,腰杆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为何突然想起要改名?”孙老先生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张西龙挠了挠头,实话实说:“就是…就是觉得以前浑,对不起孩子。这名字听着就不像样,盼弟弟盼弟弟的,好像闺女就低人一等似的。我闺女…我闺女挺好的,得起个配得上她们的名儿。以后也好听点。”
孙老先生听着他的话,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讶异,打量他的目光少了几分轻视,多了些审视。他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诗经》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柔美也;清,澄澈也。女公子可取名‘婉清’,寓意姿容婉约,心性澄澈通透。”
张西龙听得半懂不懂,但“婉约”、“澄澈”这几个词听着就舒服,赶紧点头:“好!这个好!婉清,张婉清!听着就水灵!”
孙老先生微微颔首,又道:“另一个,可取‘婉婷’。婷,美好也。‘婉婷’二字,寓意姿态美好,温婉娴静。如何?”
“婉婷…张婉婷…”张西龙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越念越觉得顺口,比那“来娣”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激动得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连声道:“好!太好了!谢谢老先生!谢谢您老!”
他忙不迭地把手里的鸡蛋和五分钱往桌上放。
孙老先生却摆了摆手:“鸡蛋拿回去给孩子吃吧。钱也收起来。不过是两个名字,不值当什么。”他顿了顿,看着张西龙,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深意,“名字不过是个符号,重要的是为人父母者,日后待孩子的心。望你…好自为之。”
张西龙愣了下,随即重重点头:“哎!我记住了,老先生!一定!一定!”
他千恩万谢地出了孙老先生的家门,手里还捧着那两个没送出去的鸡蛋,心里却像揣了一团火,热烘烘的。他一路小跑着回家,脚底板都不觉得疼了。
冲进院子,林爱凤正在晾衣服,看到他这么快回来,手里还拿着鸡蛋,脸上露出疑惑又有些失落的神情。
张西龙却顾不上,兴奋地冲到地面前,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爱凤!起了!孙老先生给起了!老大叫婉清!张婉清!老二叫婉婷!张婉婷!好听不?”
林爱凤猛地停下动作,手里的湿衣服差点掉地上。她怔怔地看着丈夫,嘴唇微微张合,无声地重复着那两个名字:“婉清…婉婷…”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子,又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她慌忙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