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烟尘才稍稍散去一些。
只见楚清歌灰头土脸地从那块被她当成盾牌、此刻也布满裂纹的石板后面探出头来。她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碎草屑和几粒顽强的灵谷,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刚从灶膛里钻出来。她一只手还死死抓着那块救命的石板边缘,另一只手则用力地在面前扇着风,试图驱散呛人的粉尘。
她的目光,先是扫过洞府中央那片空荡荡的地面——那里曾经是她吃饭(偶尔也炼丹炸炉)的石桌,现在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坑和一地狼藉的碎石粉末。
接着,她的视线艰难地移向墙壁——阿甲正四仰八叉地瘫在墙角,肚皮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碎木屑,正翻着白眼吐着舌头,一副“我死了,别救我”的安详模样。
再看向角落——小朱朱奋力地从灵谷堆里挣扎出来,像个被裹了糠的倒霉小鸡仔,酱红色的羽毛上沾满了谷壳和一只干瘪灵虫的残肢,小眼神呆滞,仿佛鸟生已经失去了意义。
最后,她的目光缓缓抬起,掠过断裂的横梁和那条戳在上面的、孤零零的凳子腿儿,掠过倒塌的木架和一地狼藉的瓶罐草药残骸,掠过角落里还在惊恐闪烁红光的防魔阵阵盘……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风暴的中心。
左边,横梁上。赤羽优雅地收拢了翅膀,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跟它毫无关系。它甚至用喙梳理了一下翅膀上几根在气浪中略显凌乱的黑羽,黑豆眼里带着一丝“本座只是活动了下筋骨”的慵懒,以及“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凡修”的得意,居高临下地睨着下方。
右边,门口。沈墨依旧站得笔直如松,墨色的衣袍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此刻缓缓平息。他周身那层冰蓝色的剑意光晕已经收敛,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冰寒未退,反而多了一丝凝重和深深的忌惮。他紧紧盯着横梁上的赤羽,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隐现。刚才那纯粹血脉威压的冲击,远超他的预估!这只秃毛鸡…不简单!
一片死寂。
只有灰尘还在慢悠悠地飘落。
楚清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重重地吐了出来,仿佛要把胸腔里那股混杂着震惊、肉痛、无语和抓狂的情绪都吐出去。
然后,在赤羽倨傲的目光和沈墨冰冷的注视下,在满洞府的狼藉废墟之中,楚清歌慢慢地、慢慢地举起了她手里那块布满裂纹的石板。
她用那块沾满灰尘、边缘还带着石桌碎屑的石板,当作临时的记事板。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小截烧焦了一半的炭笔(大概是炼丹事故的残留物)。
她蘸了点口水(纯粹是习惯性动作,在炭笔上抹了抹),然后在那块破石板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却极其用力地写下了几个斗大的、触目惊心的黑字:
【砸场子赔偿清单(初稿)】
写完后,她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核善”、极其“营业”的微笑,目光在横梁上的赤羽和门口的沈墨之间来回扫视,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种“今天这钱你们俩不赔谁都别想走”的斩钉截铁:
“二位大佬,打完了?气儿顺了?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好好聊聊——这砸场子的费用,以及本洞府的重建资金问题了?”
她晃了晃手里那块写着“赔偿清单”的破石板,炭笔尖在上面敲得哒哒响,眼神亮得惊人:
“现金,灵石,法宝抵押,还是打欠条?分期付款的话,利息咱们也得提前算清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