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数据卡,指甲在掌心划出了血痕。镇定剂的效果逐渐消退,她的手开始微微发抖,想要抬起却使不上力气。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主控台旁的医疗监测仪闪着微弱绿光,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曲线从平直缓缓波动起来,一格一格向上攀升。
陈默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林昭的脸,目光先是落在她左脸上干涸的血迹上,然后慢慢移到她颤抖的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扯开制服的袖口。缝线断裂,发出细微的声响。那朵蓝星花刺绣从衣料上脱落,花瓣边缘已有些卷曲。
他伸手握住林昭的右手,将那块布轻轻按在她流血的掌心。布片盖住了伤口,也压住了她试图写字的手指。林昭的身体猛然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动作,她认得。
三年前,在实验基地第三期训练营的最后一个雨夜,警报响彻走廊,她被困在B区隔离门后。通讯中断,电力全无。她在墙上画下倒三角与波浪线,无人回应。就在绝望之际,一只手从通风口伸了进来,掌心贴着一块蓝星花图案的布——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在,别怕。”
她一直以为,那一夜的记忆早已被清除干净。
陈默的手没有松开,依旧覆在她的手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的杂音。基因缺陷引发的神经问题尚未痊愈,手臂仍在轻微抽搐,但他固执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林昭想开口,喉咙却只能挤出沙哑的声音。她改用左手,在操作台边缘比出一个手势:拇指与食指交叉,其余三指张开——是“危险”的意思。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手势歪斜,也不完整。
陈默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他闭上了眼。
他低声哼起一段简单的旋律,声音低沉却清晰。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林昭的呼吸骤然停滞。这是妹妹曾经常哼的摇篮曲,只有七小节,也是“破晓号”战舰上的紧急暗语。当年妹妹说:“如果有一天你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就用这首歌告诉我你还活着。”
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这首歌会成为彼此确认身份的方式。
曲终,陈默睁开眼。林昭死死盯着他,眼中交织着怀疑、挣扎,还有一丝不敢触碰的希望。她拼尽全力,在金属台面上写下三个字:“为什么”。
他凝视着那两个刻入金属的字迹,喉结微微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