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郡守姓吴,是个五十余岁、身材微胖的官员,接待陈暮这位“京中特使”时,态度恭敬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与疏离。他详细汇报了平叛的进展(强调困难与己方努力),对民变缘由,则归咎于“荆州细作煽动”、“流民裹挟”、“刁民愚昧”,与之前在许都听到的论调如出一辙,并呈上了几份早已准备好的、指向“外部势力”的“证据”。
陈暮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询问几句细节。他知道,从这位郡守这里,很难得到真正有价值的内情。对方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么就是早已被某些势力打过招呼,或者自身也牵涉其中。
安顿下来后,陈暮换上一身寻常青衫,只带了两名精干护卫,按照满宠的指示,找到了城东市的“张氏皮货行”。
店铺不大,里面弥漫着鞣制皮革的特殊气味。一个头发花白、左腿微跛的老匠人,正坐在矮凳上,埋头处理一张生皮。
陈暮走上前,取出那枚铜符,并未言语,只是轻轻放在老人手边的工具台上。
老匠人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睛瞥了铜符一眼,又抬起,打量了一下陈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陈暮以为对方不予理会时,老匠人用极低的声音,如同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城西,枯柳巷,第三户,夜半子时,有客自南来。”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陈暮,专心致志地刮着皮子上的油脂。
陈暮心中一动,收起铜符,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皮货行。
夜半子时,枯柳巷,南来的客人……这会是永昌货栈那条线,还是与安成民变直接相关的线索?
回到驿馆,陈暮站在窗前,望着平舆城秋夜的星空。汝南的水,果然很深。但他已经踏了进来,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他轻轻握住怀中的砥石,感受着那份沉实。明日,他便要去会一会那“南来的客人”,看看这汝南的暗流,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