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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道的泥泞尚未干涸,赤壁的烟尘似乎仍弥漫在长江上空。曹操在黄忠“护送”下,一路北撤,经江陵,过襄阳,并未停留,径直返回许都。这一路,他见惯了溃兵的仓皇,听够了失败的哀歌,往日的意气风发被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挫败取代。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在颓败之下,依旧闪烁着属于枭雄的不甘与算计。
许都城门在望,留守的荀攸、曹丕等率众出迎。看到曹操如此狼狈模样,众人皆惊,纷纷跪地请罪。曹操只是摆了摆手,脸上看不出喜怒,径直回了丞相府。
沐浴更衣,摒退左右,曹操独坐书房,望着跳跃的烛火,久久不语。赤壁之败的细节,如同噩梦般在他脑中反复回放。周瑜的火攻,黄盖的诈降,联军的追杀……最终,画面定格在华容道上,黄忠那杆“黄”字大旗,以及那句“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接应”。
“陈明远……”曹操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感激吗?有的。若非黄忠及时出现,以关羽之傲,未必会轻易放行,他曹操能否生离华容道,犹未可知。这份救命之恩,是实实在在的。
但除了感激,更多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屈辱的愤怒与忌惮。他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横扫中原,何等英雄!最终却要靠一个自己屡屡猜忌、逼迫的“下属”来救命?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陈暮此举,是念旧情?还是彰显其荆州的实力与独立性?亦或是……一种更高明的政治姿态,让他曹操欠下一个永远无法理直气壮讨还的人情?
更重要的是,经此一败,他南下统一的战略彻底破产,实力大损,威望受挫。而陈暮,不仅保全了实力,还因“救援”之举,在道义上站到了高处。此消彼长之下,荆襄之地的离心力,只会更强。
“厚赏黄忠,犒劳其部。”良久,曹操对侍立门外的近侍吩咐道,声音平澹,“以朝廷名义,嘉奖前将军陈暮,于乱军之中,不忘朝廷纲纪,收拢溃兵,维护地方,其心可嘉,赐金帛、锦缎若干。”
赏赐是丰厚的,言辞是嘉许的,但仅限于此。没有召见,没有更进一步的安抚,更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未来权责、关系的安排。这份赏赐,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保持距离的答谢。
曹操的赏赐和嘉奖令传到襄阳时,陈暮正与王粲、崔琰等人商议荆南政务。
听完使者宣读,陈暮恭敬谢恩,安排使者下去休息,脸上并无太多欣喜之色。
“明远,曹操此番赏赐,看似厚重,实则……”王粲沉吟道,未尽之语,众人都明白。这是一种冷淡的、划清界限的赏赐。
崔琰点头:“华容道之事,曹操心中芥蒂恐更深。他那样骄傲的人,承了如此大的人情,却又无法真正信任和回报,其心态必然复杂。日后,对我荆州,只怕会更加警惕。”
陈暮澹澹一笑,走到堂前,望着庭院中开始抽芽的树木:“我救他,非为求他感激,亦非为求赏赐。一为偿还些许旧日恩义,二为荆州谋一喘息之机。经此大败,曹操数年之内,无力南顾,此乃我荆州千载难逢之发展良机。”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曹操如何想,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利用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