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毫无悬念。被困在湾内的敌军,在突如其来的火攻和紧随其后的猛烈攻击下,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除少数跳水逃生者被外围的沉校尉分队捕获外,大部分或被烧死,或被射杀、斩杀。
天色微明时,战斗彻底结束。经清点,此战共焚毁、击沉敌船七艘(含两艘伪装劫掠船),毙伤敌军近三百人,俘四十余人,并缴获了一批尚未焚毁的粮草、军械。更重要的是,端掉了臧霸在青徐沿海的一个重要秘密补给和集结点!
朱桓站在仍在冒烟的残骸旁,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心中充满了首次参战并献计成功的激动与自豪,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血火后沉淀下来的冷静。他亲手制定的火攻之策,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霍峻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朱参军,此战,你为首功!我会如实向文都督和主公禀报。”
“谢将军!”朱桓抱拳,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
猎鲨初啼,声震东海。朱桓这个名字,随着鹰嘴崖的火光,开始进入江东军方高层的视野。
鹰嘴崖惨败的消息,比江东的报捷文书更早一步传回了许都魏王宫。
啪!
曹丕将手中的军报狠狠摔在地上,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废物!臧霸这个废物!还有那吴獠,也是个无能的蠢货!”他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折损数百精锐,丢失重要据点,却连江东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反让对方一群无名小卒立下大功!孤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阶下的蒋济、刘晔等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他们能感受到曹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怒火和挫败感。东海策略的再次受挫,无疑给了刚刚稳定内部、急于立威的曹丕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暮……朱桓……”曹丕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杀机毕露,“孤誓杀汝等!”
发泄良久,曹丕才勉强压下怒火,喘着粗气坐回王座,阴冷地问道:“如今之计,该当如何?难道就任由江东如此嚣张下去?”
刘晔小心翼翼地开口:“大王,东海之事,恐难速胜。陈暮水军已成气候,急切间难以撼动。不若……暂缓海上攻势,令臧霸谨守防线,另寻他策……”
“他策?还有什么他策?”曹丕烦躁地打断。
蒋济沉吟道:“大王,或可再遣使者入蜀,加深刘备与陈暮之猜忌?或于淮南方向,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曹丕目光闪烁,显然对这些常规手段并不满意。他需要的是能立刻扭转颓势、重创江东的奇策。
就在这时,殿外侍从通报:“启禀大王,散骑常侍司马懿求见。”
曹丕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司马懿此人,才华是有的,但总给人一种深藏不露、难以掌控的感觉,故曹丕用之,却并未完全信任。不过此刻,他心中烦闷,倒也愿意见一见。
“宣。”
片刻后,一身紫色官袍的司马懿缓步走入大殿,举止从容,躬身行礼:“臣司马懿,参见大王。”
“仲达有何事?”曹丕澹澹问道。
司马懿直起身,目光平静,声音不高却清晰:“臣闻东海战事不利,臧霸将军受挫。臣有一言,或可解大王之忧。”
“哦?”曹丕来了兴趣,“讲。”
“江东所恃,无非水军之利,舟船之坚。然其根基,仍在陆上,仍在江淮。”司马懿缓缓道,“与其劳师远征,争锋于我不擅之海域,不若……筑城。”
“筑城?”曹丕一怔。
“然也。”司马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于合肥旧城之西,巢湖之口,择险要之处,修筑一新城,坚壁高垒,囤积重兵。此城不以求战为先,而以慑敌、疲敌为要。江东若北上,必先拔除此钉,否则其水军难以全力西进,其陆师侧翼亦受威胁。陈暮欲保淮南安宁,则必屡屡兴兵来攻,我可依托坚城,以逸待劳,耗其兵力,挫其锐气。此乃‘以己之长,攻彼之必救’。待其师老兵疲,我再寻隙反击,则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补充道:“且筑城之役,可显大王巩固边防之决心,安江淮百姓之心,亦可练兵、积谷,为日后大举南征奠定根基。此方为……长治久安之策。”
大殿内一片寂静。曹丕、蒋济、刘晔等人都在消化着司马懿这番话。
放弃短期内难以见效的海上骚扰,转而采取一种更宏大、更考验耐心和国力的陆上堡垒策略?
曹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他不得不承认,司马懿此议,眼光更为长远。虽然不能立刻报复江东,却能从根本上改变江淮对峙的态势,将压力重新甩给陈暮。
“筑城……”曹丕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便依仲达之策!蒋济、刘晔,你二人会同司马懿,即刻着手勘察地形,拟定筑城方略,所需钱粮民夫,尽快报于孤知!”
“臣等遵旨!”蒋济、刘晔连忙躬身。司马懿也微微躬身,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许都的决策,开始转向一个更为坚实,却也更加考验双方国力与耐心的方向。东海的血火方熄,江淮大地之上,一场新的、无声的较量,已悄然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