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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可能插手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布山大营的决策层炸响。庞统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挥手让密使与闲杂人等退下,帅堂内只剩下他与陈砥,以及两名绝对心腹的幕僚。
“霍弋…”庞统踱步至交州与益州接壤的沙盘区域,目光锐利如刀,“若真是他,或类似身份的蜀将潜入交州,其意绝非简单搅局。诸葛亮…他想做什么?”
一名幕僚迟疑道:“军师,是否可能只是巧合?或是曹魏故意嫁祸,挑拨我与西蜀关系?”
“巧合?”庞统冷笑一声,“李异镇守五岭,卡在荆南与交州咽喉,亦是防范益州的前沿。他的死,最大得益者是谁?绝非仅困于东关的曹魏!而是一旦交州大乱,五岭失控,便可趁虚而入的西蜀!”
他手指重重点在沙盘上益州与交州交界处:“诸葛亮稳坐成都,看似与我江东不相往来,实则未尝不想扩张!若他能控制交州,则对江东形成西、南两面夹击之势!其用心,未必比曹丕善良!”
陈砥听着这番分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原以为敌人只有北方的曹魏,却没想到西面那个与父亲有着香火情分、曾并肩作战的叔父势力,也可能在暗中捅刀。政治的残酷与复杂,远超他此前的想象。
“军师,若蜀中真参与其中,我当如何应对?”陈砥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庞统看向他,眼神深邃:“公子,这便是乱世。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刘备、诸葛亮因云长将军之事与我交恶,如今见我被曹魏主力牵制于东关,趁机在南方搅局,分我兵力,乱我后方,实乃上策。应对之策…”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一,立即加派信得过的精锐,封锁益州与交州所有可能通行的隐秘小道,严查一切来自蜀地的人员物资,宁可错杀,不可错放!二,奏报主公,请其以镇南大将军名义,正式照会汉中王刘备,质询其将领霍弋行踪,施加压力,无论其承认与否,皆可打草惊蛇,使其有所顾忌。三,加快对叛军的清剿步伐!必须在蜀中可能的大规模干预之前,平定内部,腾出手来!”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交州北境的官军都动了起来,气氛更加紧张。针对叛军的军事压力陡然增大,同时,一张针对可能存在的“蜀地因素”的大网,也悄然撒开。
庞统决定对叛军盘踞的核心区域,发动一次决定性的攻势。目标直指叛军目前活动最猖獗的朱崖郡北部山区。他调集留赞主力,并亲自坐镇中军,统筹指挥。
陈砥被允许随中军行动,但被严令不得靠近前线交战区域,只能在距离战场数里外的一处高地营垒中观望。五十名白毦兵寸步不离地护卫在他周围。
这是陈砥第一次如此接近大规模的战阵。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他能远远看到官军如同数条黑色的巨蟒,沿着山麓和河谷,向叛军控制的山林缓缓推进。旌旗招展,鼓声隆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
很快,前方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与兵刃撞击的锐响。浓烟在山林间升起,那是官军在焚烧叛军设置的障碍,或是叛军在使用火攻阻敌。偶尔有剧烈的爆炸声传来,那是官军使用的简易霹雳车在轰击叛军的营垒。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陈砥能看到官军的阵线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但叛军的抵抗异常顽强,利用熟悉的地形,不断从侧翼发起反击,双方在一些险要的山隘反复争夺,尸横遍野。
忽然,战场左翼一阵骚动,一股数量不少的叛军骑兵(或许是俚人中的马队),如同利剑般从一处山谷中杀出,直扑官军一个略显薄弱的步兵方阵!那方阵瞬间被冲得有些混乱,眼看就要被分割包围!
高地上,陈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那纷乱战团中飞溅的鲜血和倒下的人影。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杆“留”字大旗猛地出现在左翼后方,留赞亲率一支精锐的重甲步兵赶到!他们如同磐石般顶住了叛军骑兵的冲击,长矛如林,刀光似雪,硬生生将叛军的攻势遏制住。随即,留赞身先士卒,手持长戟,怒吼着杀入敌阵,所向披靡,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左翼战局渐渐稳定下来。陈砥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亲眼目睹了战场的瞬息万变,以及主将临危不惧、身先士卒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