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县城西,一家早已歇业的绣坊门前。吕彦博找到了状告爨云峰强抢其女、逼死其夫的张王氏。妇人年不过四十,却已头发灰白,眼神空洞。
“夫人,请再将当日情形细说一遍,尤其是令嫒被带走时,有哪些人在场?可曾留下什么物件?”吕彦博的声音平静,不带丝毫情感,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张王氏木然地指着绣坊二楼的窗口:“那畜生……带着七八个豪奴,直接从街上闯进来……我女儿小翠当时就在窗口绣花……他们……他们就像抓小鸡一样……我当家的上去阻拦,被他们当场用刀鞘砸碎了膝盖……没熬过三天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从怀里颤巍巍摸出一块褪色的、绣着歪歪扭扭翠鸟的帕子,“这是小翠……挣扎时掉下的……我一直藏着……”
吕彦博小心地接过帕子,用一方干净的白纸包好,标注清楚来源。他又仔细询问了当时在场、如今却不敢作证的邻居姓名,并让随行书吏画下绣坊周边的地形图,标注出爨云峰等人来的方向和离去路线。
城外田埂边,老农李老栓指着一片如今已荒芜的田地,激动得浑身发抖:“官爷!就是这块地!祖传的三亩水田啊!爨云峰看上了,硬说地里有他家的祖坟!我爹的坟还在那儿呢!”
他拉着吕彦博走到地头一棵歪脖子柳树下,“他们当时就在这里立的假界碑!我不从,他们就把我儿子打得起不来床……王老五,对!当时他就在旁边地里干活,他看见了!他可以作证!”
吕彦博仔细查看了那棵柳树,在树干背阴处发现了一些模糊的、似乎是人为砍凿的旧痕。他让人拓下痕迹,又亲自去找了那个叫王老五的农民。起初王老五吓得直摆手,关门不见。
吕彦博并不气馁,隔着一道柴门,沉声道:“老丈,宁王殿下欲为尔等做主,铲除奸恶。若人人畏缩,则正义不张,恶霸永存。今日你肯说一句真话,他日便少一家受害。” 门内沉默了许久,最终,柴门拉开了一条缝。
一家染布坊的后院,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坊主一家数口在抵抗爨云峰强夺秘方时被灭门,只有一个当时躲在水缸里的学徒侥幸生还,如今已远走他乡。吕彦博根据诉状线索,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个隐姓埋名在邻县做伙计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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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吕彦博,年轻人起初矢口否认,眼神惊恐。吕彦博没有逼问,只是将染布坊的旧图和他悄悄收集到的、当时官府(实为爨氏操控)潦草结案的卷宗副本放在他面前。“逝者已矣,冤屈难雪。你可知,坊主幼女,年仅六岁,亦未逃毒手?” 吕彦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那年轻人看着图纸上他曾经熟悉的后院布局,以及卷宗上“盗匪入室,反抗致死”的荒谬结论,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最终崩溃大哭,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那夜的惨状,凶手的样貌、对话的片段、丢弃凶器的大致方位……每一个细节,都被吕彦博带来的画师仔细记录、绘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