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明州城的天空。
镇魔司的大堂里,十几盆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众人心底的寒意。
幸存的修行者们像一群受惊的鹌鹑,挤作一团。
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还有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那名白日里叫嚣最凶的络腮胡武夫,此刻抱着他那杆冰冷的铁戟,靠在朱红色的廊柱上。
他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大堂唯一的入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绷的肌肉瞬间鼓起。
与这边的草木皆兵不同,被安排在后院的一处独立院落,却显得格外静谧。
陈玄的房间里,烛火安稳地燃烧着,光晕柔和。
他盘坐在书案前,并未休息。
指尖捻着一卷古老的兽皮舆图,目光专注。
这便是他从卷宗阁里带出来的东西,上面描绘着明州城的地脉阵法。
子时已至。
更夫的梆子声从遥远的街道传来,三长两短,飘忽不定。
就在这时,那盏安稳燃烧的烛火,毫无征兆地轻轻一晃。
火苗被压成了一片薄薄的橘红色,向着门口的方向倾斜。
一丝阴风,不知从何而来。
陈玄的目光没有离开舆图。
他房间的门窗紧闭,门缝严丝合缝,连光都透不出去。
可就在那门缝下方的地面上,阴影开始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
它像活物一般蠕动,拉长,边界变得模糊,颜色也从灰黑转为一种能吞噬光线的纯粹之黑。
那滩墨色缓缓汇聚,最终隆起。
一股阴冷至极,不含任何生机的杀意,从中弥漫开来。
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桌上的茶水表面,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墨色的阴影中,一个完全由影子构成的刺客悄无声息地站起。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身形飘忽,仿佛随时会融入黑暗。
唯有一双由更深邃的黑暗凝聚成的眼眸,锁定了书案前的陈玄。
影刺客手中,一柄同样由黑暗凝聚的短刃成型。
没有金属的反光,却比世上任何神兵都更加致命。
它动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破空声。
整个身影化作一道贴地的虚影,瞬间跨越了数丈的距离。
那柄黑暗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刺陈玄的眉心。
这一刺,无声无息,却锁死了一切气机,断绝了所有退路。
其术法诡异,与陈玄曾经见过的林蝶颇有几分神似,却更加纯粹,更加致命。
眼看那短刃就要触及皮肤。
陈玄终于有了动作。
他甚至没有抬头。
只是将捻着舆图的右手,随意地屈指一弹。
叮。
一声轻响,如同玉珠落盘。
一道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剑气,从他指尖迸发。
这道剑气后发先至,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影刺客的眉心位置。
“嘶……”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鸣响起。
影刺客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