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但西岭的雾已经散了一半。江无夜背着我,脚步没停,谢辞走在后面,手里黄沙早已撒尽。我的手臂已经麻木,黑线贴着锁骨往上爬,离心脏只剩两寸。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碎玻璃。
“快到了。”谢辞说。
我没有应声。意识在沉浮,但紫檀木戒还在震,微弱地,像心跳漏拍。我咬破舌尖,血涌上来,抹在额角——借脉一息。脚下地气微动,百里内无人,唯有前方三百步外,一道沉滞的命格如铁桩钉地,纹丝不动。
不是追兵。
是守井人。
枯井就在眼前。井口被青石封死,石上刻着“镇魂”二字,字缝里渗着黑泥。井边站着一人,身形如山,双臂缠着生锈铁链,链尾没入地底。他背对我们,头也不回。
江无夜停下。
谢辞抬手,拦住他继续靠近。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像磨刀石擦过铁砧:“再走一步,断骨。”
江无夜冷笑:“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动龙脉者,皆为窃命。”那人缓缓转身,脸如刀削,眉骨高耸,眼神冷得像井底寒水,“此井封三十年,只为压一段断脉。你们来,必有目的。”
谢辞没动,只低头看脚下泥土。他忽然蹲下,指尖轻触地面,又迅速收回。
“你踩的是‘死脉点’。”他说,“谢家旧部才东的位置。”
那人瞳孔一缩。
谢辞继续:“你姓林,名深。三十年前,谢家遭难,你父以命护我祖父逃出风家围剿,临死前托孤于谢家。你被安置在北岭,守此井,既是赎罪,也是报恩。”
林深盯着他,半晌不语。
我强撑着从江无夜背上滑下,单膝跪地。左手颤抖着撕开右袖,露出整条发黑的手臂。我拔出匕首,在井沿划了一道,血顺着石缝流下。
“我不是来动龙脉的。”我咬牙,“我是来找活路的。”
血渗入井石的刹那,我再次抹血上额——借脉一息。井底有微光闪动,一道极细的龙气自地底升起,缠上我的手腕,像蛇缠枯枝。
它认我。
我抬头,盯着林深:“龙脉认主,从不认名。你守的是断脉,我寻的是续命。若我死在此地,这脉也会死。若我活着,它才能醒。”
林深沉默良久,忽然抬手,猛地扯断一条铁链。铁链崩飞,砸进土里三寸。
“你说它认你。”他问,“凭什么?”
我摘下紫檀木戒,按在井口。
戒面微颤,一道金光自指环射出,直透井石。封井青石嗡鸣,裂开一道细缝,一股阴寒之气涌出,带着腐土与铁锈的味道。
井底,一块灰白石块缓缓浮起,悬在半空。
镇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