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雪亮。赵坤一系岂会甘心？这看似执行宗规的背后，未必没有将其驱离宗门视线、任其在凡俗废墟中自生自灭的意味。

继续留在丹霞峰，固然能得更好的治疗，但也时刻处于风暴中心，成为靶子。离开，是惩罚，是放逐，但或许……也是一层迷雾，一个喘息之机。

更何况，他丹田之内的变化，绝不能为外人所知。尤其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南明长老。

想起南明长老，道一心中便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那位元婴大能当日在大殿之上言语公允，持重平和，亲自出手疗伤时，其灵力浩瀚磅礴，带着丹火温养之意，确也稳住了他崩坏的根基，无可指责。

但不知为何，道一总觉得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隔着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他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当真毫无察觉？

还是察觉了，却选择了静观其变？道一不敢确定，只觉得在那等人物面前，隐藏得越深越好。

“师姐，放心。”道一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宗门既判我劳作赎罪，我便去。青木城……我也该去看看。”

他未尽之语，是那些因他崩碎城碑而可能波及的无辜者，是王虎可能陨落的裂魂涧，是一份深藏于心的愧疚与责任。

阿秀见他心意已决，深知无法改变，只得含泪替他收拾好丹药，又将自己这段时日精心培育的几株蕴灵草药塞入他怀中，再三叮嘱：“道一哥，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我等你回来！”

道一被抬上前往青木城的飞舟。这一次，没有戒律堂长老押送，只有两名面无表情的执事弟子随行监督。

飞舟穿云破雾，很快便再次抵达那片熟悉的焦土上空。

相较于离开时，青木城的死寂之气更浓。废墟已被初步清理，大部分遇难者遗骸得以安葬，但烧焦的断壁残垣、凝固的暗褐色血迹、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臭与怨气，依旧诉说着曾经的惨烈。

城墙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原本巍峨的城碑处，是一个更深、更狰狞的巨坑，仿佛大地的伤疤。

道一被安置在城外临时搭建的一片简陋营地里。他的任务繁重而压抑：清理废墟、搬运石料、协助重建、以及……收敛那些在后续清理中不断被发现的身份不明的残骸。

这对于一个经脉尽碎、灵力几乎无法动用的“废人”而言，无疑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