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山野少年，见过生死，但如此大规模、如此惨烈的死亡，却是第一次直面。

恐惧、恶心、悲伤、麻木……种种情绪轮番冲击。他看到有弟子呕吐不止，看到有壮丁夜夜哭嚎。

道一沉默地做着。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僵硬，渐渐变得沉稳、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虔诚。

每当触碰到那些冰冷、破碎的躯体，他体内的混沌地元都会微微波动，仿佛能感受到那残存的死寂、怨念与不甘。它们并未躁动，反而更加沉凝，如同默默承载着这一切。

之后几日，每当夕阳西下，收工的钟声响起，他总会不自觉地走到那片墓园，在那座小小的新坟前静立片刻。

坟头的拨浪鼓被风吹雨打，早已脏污破损，但那两根小槌，却偶尔还会在风中相互撞击，发出沉闷而孤单的“咚…咚…”声。

这声音，敲在寂静的墓园里，敲在道一的心上。

这一日，他又站在坟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悠长，与无数沉默的墓碑阴影交融在一起。

那“咚”的一声轻响再次随风传来。

道一忽然心有所感，缓缓闭上双目。他不是在调息，也不是在感应灵气，只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一声声孤独的拨浪鼓声里，沉浸在这片埋葬了无数悲欢离合的土地之下。

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更多。

他“听”到了脚下大地深处，那被撕裂的地脉在缓慢而痛苦地自我愈合发出的低沉呜咽；

他“听”到了新生的草木根系穿透焦土和血污，努力向上生长时细微的破裂声；

他“听”到了远处重建工地上，凡人壮丁们喊着号子，挥洒汗水的喘息声；他甚至“听”到了城中幸存孩童夜半惊醒，压抑的哭泣声……

悲伤与生机，死亡与希望，毁灭与重建……种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与情绪，在这片土地上交织、碰撞、沉淀。

他体内的混沌地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起来，不再是仅仅汲取气血和残存地气，而是开始与这片饱经创伤的大地产生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