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聚餐费

无数之众 202497耶耶 1332 字 11天前

林微第一次见到沈砚时,他正坐在“味余”菜馆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双竹筷,正把一块红烧肉轻轻搁进白瓷盘里。

那是惊蛰刚过的傍晚,巷口的梧桐树抽了新绿,细碎的光影落在他手腕的玉扣上,随着抬筷的动作晃出温润的光。林微攥着刚打印好的菜单站在桌旁,鼻尖先撞上一股沉水香,混着红烧肉的焦糖气,竟比菜馆里飘了二十年的老汤还要勾人。

“麻烦再添一碟腌笃鲜的春笋。”男人抬头时,林微才看清他的模样——眉骨高,眼尾微垂,笑起来时右侧嘴角有颗极淡的痣,说话声像刚温过的黄酒,不冲,却带着绵密的后劲儿。她慌慌张张应了声,转身往后厨跑,围裙带子蹭过门框,带落了挂在墙上的旧日历,纸页飘落在地,正好停在三月初六那页。

“味余”是林微外婆传下来的馆子,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连招牌都是褪了色的木匾。外婆走后,林微辞了写字楼的工作回来守着,每天天不亮去菜场挑菜,晚上关门前把灶台擦得锃亮。来的多是熟客,像张叔总点一碟酱鸭配黄酒,李奶奶爱打包青菜豆腐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穿着熨帖的衬衫,连吃饭都透着股从容,却连续一周,每天傍晚准时来,点的菜换着花样,唯独每顿都要加一碟春笋。

第七天傍晚,林微端着春笋走过去时,他忽然开口:“这笋是从东山采的?”

林微愣了愣:“您怎么知道?”东山的笋嫩,纤维细,只是采笋的路难走,她每周都要早起搭最早的班车去农户家收。

“前几年在东山住过一阵,”他指尖碰了碰瓷盘边缘,“用山泉水焯过,再用猪油炒,保留了笋的甜气,比城里馆子做得细。”

那天林微没急着走,站在桌边听他说话。他说他叫沈砚,是做古籍修复的,前段时间在巷尾的旧书店整理藏书,路过“味余”时,被飘出来的菜香勾住了。“第一次闻见红烧肉的香味,就想起小时候外婆做的,”他笑了笑,痣又露出来,“那时候她总说,好吃的菜,得带着心做,吃的人能尝出来。”

林微忽然红了眼。外婆以前也总这么说,她小时候蹲在灶台边看外婆烧菜,外婆手里颠着锅,油星子溅在围裙上,却笑着说:“微微看仔细了,火候差一点,味道就差远了,做人也一样。”

从那天起,沈砚来“味余”时,林微总会多做些小食。清明前后是青团,她用艾草汁和的面,豆沙馅里掺了点桂花;立夏时煮茶叶蛋,用的是外婆留下的老茶砖,蛋壳敲出细纹,浸得通体酱红;入夏后天气热,她就熬些酸梅汤,冰镇在老瓷缸里,沈砚来的时候,给她也倒一杯。

沈砚话不算多,却总能接住林微的话。她说起菜场里的趣事——张婶的毛豆总比别人的嫩,王大爷的鲫鱼养在清水里,吐净了泥才卖;他就说起古籍修复时的细节,宣纸要选陈纸,浆糊得用小麦淀粉熬,补书时得屏住呼吸,不然手一抖,就坏了整页纸。两人一个说菜,一个说书,窗外的梧桐叶从新绿变成浓荫,又渐渐染上金黄,竟也没觉得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