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像一滴缓慢坠落的浓墨,在亚瑟·科尔曼的神经上晕开。他照常工作,撰写关于SCP-043环境噪音基线稳定性的报告,参加关于站点能源分配的冗长会议,甚至在食堂和同事讨论最新的体育新闻。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点头,都感觉像覆盖在真实意图之上的一层薄冰,冰下是汹涌的、未知的暗流。
坐标指向的地方城东的老“回声”唱片压膜厂,早已废弃多年。时间窗口是今晚23:00至次日01:00。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他那本藏起来的笔记本。这次,连纸笔都显得不够安全。
下班后,他没有直接回家。他换上了一件深色的普通外套,将个人终端留在办公室,只带了一个预付费的一次性通讯器和一个强光手电。他乘坐公共交通,在离目标地点还有三站的地方下车,然后步行穿过一片逐渐破败的工业区。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腐败的有机物的混合气味。路灯稀疏,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蹩脚的默片。
“回声”压膜厂就在眼前。锈蚀的铁丝网围栏破开一个大洞,厂房像一头搁浅的巨兽骨架,黑洞洞的窗户如同盲眼。寂静里,只有风声穿过破损金属缝隙发出的呜咽。
亚瑟看了一眼时间:23:17。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地面上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杂物。他钻过铁丝网,走进了厂房内部。
巨大的空间里,废弃的机器投下狰狞的阴影。传送带僵直如死蛇,巨大的压模机如同史前生物的颅骨。空气中灰尘弥漫,在手电光柱中狂乱舞动。他小心地移动,脚步声在空旷中引起回响。
按照加密信息中一个极其简略的提示,他走向厂房最深处的“主控制室”。门虚掩着,他一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房间里比外面更暗,只有远处街灯透过高窗投来的一点微光。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一个布满尘埃的控制台前。听到声音,人影缓缓转过身。
手电光落在那人脸上。不是合成音的主人,而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憔悴,眼袋深重,但眼神却异常清澈,带着一种长期处于压力下的警觉。亚瑟认出了他肯尼斯·李。那个曾分析出SCP-043呼吸声与列侬录音存在波形重合,随后被调职、被“编辑”的前研究员。
“李……博士?”亚瑟难以置信地低语,手电光微微颤抖。
肯尼斯·李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嘴角。“看来我的‘良性认知重置’并不像报告里写的那么彻底,不是吗,科尔曼研究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
“是你联系我的?那个合成音……”
“必要的伪装。基金会的耳朵无处不在,尤其是在涉及‘披头不四’的事情上。”肯尼斯走向一旁,从一个金属箱里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个黑胶唱片封套,没有标签,封面是纯黑色。“他们以为他们抹掉了我关于‘皮肤’和‘残留’的记忆。他们确实抹掉了一部分。但他们低估了……执念。有些东西,会像骨刺一样,留在意识深处,一碰就疼。”
他把黑色封套递给亚瑟。“拿着。这是‘门票’,也是‘测试’。”
亚瑟接过封套,里面是一张沉重的12英寸黑胶唱片,触手冰凉。唱片中心标签空白,但盘面本身在昏暗光线下,隐约能看到极其细微、近乎无法察觉的螺旋纹路,与SCP-043的光滑表面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