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九按着白羽给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在琉璃仙宗东边这片群山的洼地。
从云舟往下看,好大的一个市集,和他在山下市集不同的是,这里不但有人单个摆摊,在市集周边还有许多精美的楼阁。
待离市集不足百米的地方,长九落下并收起来云舟。
长九摸了摸怀里的灵石布袋,眼神牢牢盯在“云栖坊”那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玉石牌楼十几丈外,半步也挪不动。
牌楼后面翻涌的并非凡俗云气,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灵雾,丝丝缕缕。
偶尔被无形的力量拨开一线,惊鸿一瞥间,里头流光溢彩,人影绰绰。
还有奇异的、混合着草木与金属的异香丝丝缕缕飘散出来,勾得他心尖儿发痒,却又像被无形的墙死死堵在外面。
牌楼下,几个身着青灰色劲装、腰佩灵光闪烁短剑的守卫,眼神锐利如鹰隼,正一丝不苟地盘查着每一位进入者。
长九甚至能看清其中一个守卫接过某位锦袍修士递来的玉牌时,那玉牌上骤然亮起的、刺目的符文光芒,以及守卫脸上瞬间堆起的、近乎谄媚的笑容。
那笑容像针,扎得长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脚下那双露着脚趾头布鞋,还是出入山门时,楚凡师兄给他的。
可是此刻早已被天天砍柴的荆棘划的不成样子。怀里那袋石头,此刻更是沉甸甸地坠得他心慌。
“啧,小哥儿,头一遭来吧?”
一个油滑得如同抹了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贴着他耳朵根响了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廉价脂粉和汗酸的气味。
长九猛地一惊,差点原地跳起,扭头便撞进一张堆满了笑意的胖脸里。
这张脸的主人,活脱脱一个俗世暴发户闯错了仙家门庭。
一身亮闪闪、绣着夸张金元宝纹样的绸缎袍子紧绷绷地裹着圆球似的身材,几层下巴堆叠着,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
胖乎乎的手指上,黄澄澄的金戒指箍了好几个,在坊市入口流动的微光下,反射着俗气的、却莫名令人心安的暖光。
胖子一只粗壮的胳膊极其自来熟地就搭上了长九瘦削的肩膀,那重量压得长九一个趔趄。
“甭怕,甭怕!”
胖子嘿嘿笑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长九脸上,另一只手豪气地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脯,金戒指碰得叮当响,“叫我老金就成!
云栖坊里外,没有我金爷摆不平的事儿!瞧你这样儿,就知道是雏儿,两眼一抹黑,对不对?
此人继续说道:这坊市的规矩啊,水深着呢,门道多着呢!没个明白人引路,你这三瓜俩枣,嘿,别说买宝贝,怕是连门都摸不着边儿!”
长九被他身上那股子热烘烘的气息和连珠炮似的话语弄得晕头转向,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干涩地挤出一个字:“……是。”
“这就对了嘛!信金爷,不吃亏!”
老金满意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长九差点趴下,
“走!金爷带你开开眼,长长见识!包你顺顺当当进去,明明白白出来!”
老金几乎是半推半架着,把脚步虚浮的长九带到了牌楼下守卫跟前。
那守卫的目光像冰冷的铁刷子,先是在老金那身俗不可耐的金元宝袍子上不屑地扫过,随即落在长九身上。
那眼神里的鄙夷几乎凝成了实质,毫不掩饰地从他粗陋的衣裳、脚上的破草鞋,一直刮到他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透着底层修士特有风霜的脸。
守卫的嘴角撇了撇,拉出一个刻薄的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
“嘁!炼气一层?刚摸到门槛儿吧?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云栖坊凑热闹?也不怕被里头的灵气冲散了魂儿?”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等待查验的人听见,引来几道同样带着轻蔑的扫视。
长九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心想:“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那是我用了敛息术把自己修为隐藏了,哼!”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肩膀却被老金那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哎哟喂,王头儿!王头儿!您老今天当值啊?辛苦辛苦!”
老金脸上的谄笑瞬间堆得比刚才更厚,腰也极其自然地弯了下去,活像个见了主人的哈巴狗。
他嘴里飞快地吐着奉承话,那只没搂着长九的胖手,却快如闪电般从自己鼓囊囊的袖袋里一掏、一塞。
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一块灵气饱满、纹路清晰下品灵石,已然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守卫王头儿摊开的手掌心里。
灵石入手,温润的触感和清晰的灵气波动传来。
王头儿脸上那层冻人的寒霜,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过,“唰”地一下消融得无影无踪。
那鄙夷和刻薄瞬间被一种近乎夸张的、恍然大悟般的热情取代,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哎呀!原来是金爷带来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