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篝火前的狩猎

六月的晨露还没散尽,林场机修车间已经叮当作响。郭春海蹲在东方红履带旁,用改锥调整着履带板的松紧度。他脖子上搭着条蓝白格子的毛巾——是去年劳模表彰会发的奖品,已经被机油浸得看不出本色。

郭主任,李书记特批三天假。仓库保管员老周猫着腰钻进来,劳动布工装前襟沾着面粉,说是支持少数民族传统节日。他眨眨眼,露出两颗金牙,其实是想吃咱打的野味。

乌娜吉正在检查复合弓的牛角片。紫椴木弓身用新熬的鱼鳔胶重新粘合过,弓弦是上个月猎的犴后腿筋鞣制的。听到篝火节三个字,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轻轻一颤——那是鄂伦春女孩成年礼的见证。

“得弄头大牲口!”二愣子像一阵旋风一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的解放鞋上还粘着食堂的葱花,仿佛是刚刚从食堂里冲出来的。他的手里挥舞着一把用钢锯条改制的砍刀,那砍刀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楞场老王说老秃顶子南坡有一群野猪,领头的起码有四百斤!”二愣子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

赵卫东抱着他那台经过改造的对讲机,紧跟着挤进门来。他的白衬衫领口别着两支钢笔,显得文质彬彬。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晨光,就像两片小镜子一样。

“我查了气象资料,今天东南风三级,适合围猎。”赵卫东的声音平静而沉稳,透露出一种专业的自信。

托罗布和格帕欠最后到达。老猎人腰间别着一个新做的鹿皮酒囊,里面装着用五味子泡的烈酒——这是他们驱寒壮胆的土方子。格帕欠则拎着一捆狍子皮绳索,每根都用松脂和蜂蜡处理过,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看上去坚韧而耐用。

队伍出发时,林场的广播里正播放着欢快的《祝酒歌》。老刘的“东方红”拖拉机突突作响,排气管喷出的蓝烟在晨光中像一条飘带,为这支即将出征的队伍增添了几分豪迈的气息。

车斗里装着特制的运肉架——是用废旧轴承和钢管焊的,能拖五百斤重的猎物。

当心点!随着一声低沉的警告,老刘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他那粗糙的大手紧紧捏住那根永远舍不得点燃的大前门香烟。

护林队说听见狼嚎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仿佛那狼嚎声还在耳边回荡。

山路越来越陡峭,蜿蜒曲折地延伸进茂密的山林中。乌娜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的辫梢系着一根鲜艳的红头绳,那是用野杜鹃汁染成的,即使遇到水也不会褪色。

她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不时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地面上的痕迹。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痕迹,在她敏锐的目光下却如同路标一般清晰可见。

断枝上的齿痕、苔藓上的蹄印、树干上蹭掉的树皮,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六头。她突然停在一处泥坑前,指着里面的蹄印说道,两大四小,母猪带着崽。

鄂伦春猎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在繁殖季节猎杀带崽的母兽,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训诫。

队伍默契地转向东麓的橡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将林间的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