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海爬上船仔细检查。甲板有些开裂,但龙骨完好;发动机锈迹斑斑,可气缸压力还行。最让他心动的是船舱里的探鱼仪,虽然型号老旧,但总比没有强。
多少钱?
原价两千八,老头眯着眼,看你们是山里来的实在人,两千四拿走。
回屯的路上,两人算了一路账。就算把这次赶海的收入全加上,还差一千多。经过供销社时,郭春海突然停下:进去看看。
柜台里摆着几瓶椴树蜜,标价五块钱一斤。郭春海眼睛一亮:后山那片椴树林,该流蜜了吧?
当天晚上,狩猎队又开了个会。这次连屯里的老人都来了,围着炕桌坐成一圈。郭春海把造船厂的见闻说了,最后提出个大胆计划:全员采蜜!
那片老椴树群,托罗布老爷子捻着胡子,少说能出两百斤蜜。供销社收五块,黑市能给到八块......
不行!王支书突然推门进来,集体财产能随便动吗?得打报告!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知道,等报告批下来,蜜期早过了。
这么着,王支书突然话锋一转,你们以生产队名义承包,交三成给集体,剩下的自己分。
众人喜出望外,这可比预想的划算多了!郭春海当场写了承包书,按了手印。王支书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船买回来,记得带屯里人一起致富。
采蜜比想象中艰难。那片椴树林在陡峭的阳坡上,树都有合抱粗。郭春海和格帕欠负责上树挂蜂桶,二愣子在下面传递工具,白桦和乌娜吉熬制驱蜂的艾草烟。
最危险的是取蜜环节。郭春海用麻绳把自己吊在树杈上,小心翼翼地揭开蜂桶。野蜂地炸了窝,尽管戴着面罩,他还是被蜇了十几下。乌娜吉在树下急得直跺脚,孩子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取下的蜜脾装在铁桶里,由女人们背下山。托罗布老爷子用祖传的法子过滤——粗棉布包着蜜脾,悬在桦木桶上慢慢沥。金黄色的蜜液滴落时,整个院子都香得醉人。
三天下来,众人累得脱了层皮,但收获惊人:足足二百八十斤椴树蜜!按约定交给集体八十斤,剩下的正好每人分四十斤。郭春海那份直接卖给了供销社,换回二百四十元现金。
还差多少?乌娜吉夜里悄悄问。
郭春海算了算:加上之前的,有一千二了。再赶两趟海,差不多。
孩子在小床上翻了个身,手腕上的叶脉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乌娜吉轻轻拍着他,突然说:我有个主意......
第二天,屯里传开个消息:乌娜吉要办山珍海味学习班,教妇女们做鱼酱和腌山菜!报名的人挤满了郭家小院,连邻屯的都来了。
乌娜吉把孩子交给白桦,系上围裙开始示范。她把海鱼剔骨剁碎,拌上野韭菜和山花椒,装进坛子发酵;山蕨菜用海盐揉搓,再淋上熬制的海鲜汁。最绝的是她用海带包着林蛙油做的山海卷,蒸熟了香飘十里。
这手艺!王支书尝了一口,立刻拍板,咱们屯办个加工厂!县里正搞一村一品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几天,县供销社的采购员就上门了,当场订了五十坛鱼酱和三十斤腌菜。虽然钱要等交货才给,但总算有了盼头。
禁猎期的第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狩猎队变成了山海特产队,白天赶海,晚上加工山货。二愣子因为表现好,提前解除了禁猎令,干活比谁都卖力。
立秋前一天,郭春海独自去了趟黑龙湖。湖面平静得像面镜子,倒映着天上的云彩。他蹲在岸边,看见几条小鱼苗在浅水处游动,忽然想起那只死去的母狍。
会好的。他轻声说,不知是对鱼说,还是对自己说。远处传来几声蛙鸣,像是在回应他。夕阳西下,郭春海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水里,随着波纹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