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同浓稠的墨汁,顽固地渗透着巴黎的每一个角落,但东方天际线已经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近乎灰色的光晕,预示着黎明不可阻挡的临近。“晨曦”面包店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点亮炉火,弥漫开新鲜的麦香。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冰冷。
艾琳和索菲一夜未眠。
她们相拥着靠在阁楼的旧麻袋堆上,沉默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和窗外偶尔划破寂静的、运送军需的卡车轰鸣声。那枚由共鸣针弯成的戒指,冰冷地圈在索菲的指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滑向终点,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烫,仿佛烙进了她的血肉。
艾琳的行囊就放在脚边,不大,却装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几件换洗衣物,克劳德教授给的药剂和钢笔,以及最深处,那团用油纸仔细包裹、象征着生命与归途的老酵种。她的右手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链,仿佛要从那微弱的温润中汲取最后的力量。
最终,艾琳轻轻动了动,动作僵硬而迟缓。索菲的手臂瞬间收紧,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但随即,又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她知道,时间到了。
两人沉默地站起身,在昏暗的晨曦微光中,动作机械地整理着其实早已整理好的行装。索菲手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艾琳则最后检查了一下行囊的搭扣,确保那包老酵种被妥善地安置在最安全的位置。
没有语言。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虚伪,只会撕裂那层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她们一前一后,走下吱呀作响的阁楼楼梯,穿过冰冷寂静、没有面包香气的店堂。索菲的手始终紧紧攥着艾琳的衣角,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在即将到来的晨雾里。
索菲的手搭在门栓上,停顿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才终于用力,缓缓拉开了面包店的门。
一股清冷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破晓时分的寒意和远处塞纳河的水汽。门外,天色正以一种残酷的速度由灰转蓝,蒙马特高地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张覆盖了整个橱窗的征兵海报,“法兰西在召唤”的女神目光,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冰冷而咄咄逼人。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偶尔急速驶过的军用车辆,卷起地上的尘埃。
她们收拾好行囊,从蒙马特高地下山,步行穿越整个巴黎城市,向南前往丽城要塞。
在时限到期前,她们到了那,已有人排起长长的队伍在此等待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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