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去过北漠?”林野突然想起什么,“听说北漠的牧民爱在马鞍上挂南陆的染布,说风吹过时,红布能惊退野狼。”
谭老笑出了声,菩提子在掌心转得飞快:“二十年前去过一次,在狼山脚下换过三匹驼绒。北漠的雪啊,能没过膝盖,可牧民的毡房里暖得很,炕桌上总摆着奶酒,喝一口,从喉咙暖到脚心。”他指着陶罐,“这次带的胭脂木,一半要换北漠的雪水——谭家的古法说,雪水染的红,十年不褪。”
林野心里一动。其其格该收到消息了吧?北漠的雪水正顺着融水河往下淌,说不定此刻正装在某个陶瓮里,等着南陆的染液来赴约。他起身往库房走,想找找有没有空瓮,却在角落瞥见个熟悉的木盒——是其其格临走时落下的,里面装着半块北漠的奶豆腐,已经硬得像块石头。
“这丫头,总丢三落四。”林野把木盒揣进怀里,指尖触到盒底的刻痕——是个小小的狼头,刻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雨停时,第一块“落霞红”布终于染成了。苏晴把布晾在竹竿上,风一吹,红得像团流动的火,边缘却泛着淡淡的青,像火烧云边的雨气。谭老摸着布面,连说“稀奇”:“南陆的红,北漠的盐,东陆的梅子,混在一起竟成了这样——比单纯的胭脂木染得有嚼头。”
赵峰突然指着院门口,眼睛亮得像沾了雨的星:“快看!那是不是北漠的信使?”
雨雾里跑来个骑骆驼的身影,驼铃在潮湿的空气里闷响。近了才看清,是其其格的堂弟阿古拉,身上的羊皮袄还在滴水,怀里紧紧抱着个油布包,见了林野就翻身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林大哥!其其格姐她……她被沙暴困在野狼谷了!”
林野心里猛地一沉,伸手扶起他:“慢慢说,怎么回事?”
阿古拉抹了把脸,油布包在怀里蹭得发皱:“我们走到野狼谷时,突然起了黑沙暴,骆驼惊了,其其格姐为了护着染布方子,被卷进了沙沟……这是她让我拼死带回来的。”
油布包解开,里面是块冻得发硬的雪水——装在北漠特有的皮囊里,还带着冰碴,旁边裹着张染了血的布,上面用炭笔写着:“雪水蓝成了,比月光更清……”字迹被血晕得模糊,却能看出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道没说完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