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的弟子小砚从蓬莱回来时,盛渔村的凤凰花已经落了半树。
少年背着个沉甸甸的藤箱,额上还沾着海沙,见了李逍遥就往绣房跑,藤箱在青石板上拖出 “沙沙” 的响,像拖着串没说完的话。“李大哥!凤姑娘!师父让我带了好东西!”
凤辞正在绣架前赶制件嫁衣,大红的缎面上,凤凰的尾羽拖得老长,缠着圈珍珠,是用苏衍送来的海珠磨的粉粘的,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听见动静,她的银线顿了顿,耳后的银纹忽然微微发烫 —— 这是感知到熟悉灵力的征兆。
“是清浊玉有反应了?” 李逍遥正蹲在门槛上,给铁剑缠新的剑穗,红绳里掺了凤凰花的茎皮,据说能让剑穗更耐磨。他抬头时,看见小砚的藤箱缝里露出点红,像极了爹留下的那块凤凰花缎。
小砚把藤箱往绣房中央一放,掀开盖子的瞬间,满室都飘起淡淡的檀香。箱子里铺着层雪青的锦缎,上面摆着个旧布包,包着柄铁剑和个褪色的剑穗 —— 剑是李三思当年在蓬莱用的,剑鞘上的 “仙剑” 二字已经磨得浅淡,剑穗却是新的,红绳上绣着只小小的凤凰,针脚歪歪扭扭,像初学刺绣的人绣的。
“这是师父在蓬莱的藏经阁找到的!” 小砚的眼睛亮晶晶的,“箱子底下还有封信,说是李前辈留给‘凤族绣凤凰最好的姑娘’。”
凤辞的指尖抚过剑穗上的凤凰,忽然停住了。那凤凰的翅膀上,有个极小的针脚歪了方向,与她昨夜绣嫁衣时走神扎错的地方一模一样。更奇的是,红绳的纤维里还缠着点褪色的蓝 —— 是苗疆的靛蓝染布,她娘最爱的颜色。
“是我娘绣的。”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指尖在歪针脚处轻轻摩挲,“她总说,绣凤凰要让翅膀歪点才像在飞,我爹总笑她找借口。”
李逍遥凑过去看,剑穗的红绳已经脆了,却被人用新的丝线小心地缠过,缠线的手法正是凤辞教村民的 “同心结”。他忽然想起爹的日记里写:“凤后绣的剑穗,歪得比我练剑的姿势还可爱,得好好收着,等她老了拿出来笑她。”
信是写在鲛绡上的,字迹比日记里的更苍劲,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凤凰花,旁边写着:“剑穗旧了,就让她新绣个,记得要掺凤凰花的茎皮,她总说那样的红绳不磨手。”
“师父说,这剑是李前辈特意留在蓬莱的,” 小砚从藤箱里掏出个玉盒,“他说‘等盛渔村的浪把剑鞘上的锈洗干净,就该让它回主人身边了’。”
玉盒里铺着层绒布,放着块半透明的玉片,正是清浊玉缺失的最后一角。李逍遥将三块玉合在一起,玉缝里立刻渗出金红色的水,滴在剑鞘上,那些磨浅的 “仙剑” 二字忽然亮起来,映得整间绣房都暖融融的。
“清浊玉齐了!” 小蛮举着刚编好的银项圈跑进来,项圈上的 “锁魂结” 缠着根红绳,是从李三思的旧剑穗上拆的,“快看!它在发光!”
玉光里果然浮出影像:蓬莱的藏经阁里,李三思正趴在桌上打盹,手里攥着半截绣线,旁边的锦盒里,放着个没绣完的剑穗,针脚歪歪扭扭,正是小砚带来的这个。凤后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正往剑穗上绣凤凰的眼睛,阳光落在她耳后,银纹亮得像落了颗星子。
“他总说练剑累,却偷偷看我绣活。” 影像里的凤后忽然笑了,眼角的痣在光里闪了闪,“等这剑穗绣完,就把清浊玉分给他一半,让盛渔村的浪,也能养着蓬莱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