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嫌你做的难吃。”
“奶奶,你的腌萝卜还在坛子里吗?”
这些模糊的低语从锅中升起,像被揉皱的旧磁带,带着电流杂音,却清晰得让人心慌。
陆远猛然睁眼,看见锅里的雪水正在沸腾,没有热气,没有火苗,水面却翻涌着淡粉色的涟漪,每一圈都裹着一句未说出口的想念。
“原来锅能记仇,也能记爱。”陆远的声音在发抖。
他转头看向李小刀,后者正沉默地割开另一只手,鲜血落在锅里,涟漪瞬间变成了金色。“刀哥,”陆远突然笑了,“你这血比功德点管用。”
李小刀没接话,只是把割开的手伸得更近些。
他虎口处的老茧被血泡软了,露出底下新长的嫩肉——那是前晚替陆远挡刀时留下的伤。
“乌蒙,唱《饲魂谣》。”陆远突然说。
乌蒙一愣,随即垂下眼,用烬族古语哼起了调子。
那是首极慢的歌,每个音符都像被揉碎的月光,落在锅里时,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张半透明的脸:有头发花白的老妇,有穿破洞毛衣的少年,有攥着半块馒头的小女孩——都是曾在深夜食堂吃过饭的人,也是曾因饥饿而逝者的残念。
“陆师傅!”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个总安安静静的姑娘不知何时挤到了锅前,她手腕上缠着的红绳正被解下来,那是她康复那日从食堂门把手上扯下的旧装饰,线头还沾着点褪色的漆。“我...我记得第一次来吃饭,你说‘小丫头,这碗粥能暖胃’。”她把红绳扔进锅里,“可我现在才知道,你暖的不止是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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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绳落水的瞬间,锅中液体由粉转暖橙,甜香“轰”地炸开,像冬日窗花下晾晒的红薯干,又像外婆晒在竹匾上的桂花香饼。
孩子们“哇”地叫出声,有两个小的直接趴在锅边吸鼻子,鼻涕泡都被香气激出来了。
“是我奶奶的味道!”扎羊角辫的女孩突然哭喊,“她去世前给我煮过红薯粥,锅铲碰着陶碗的声音,跟这个一样!”
“我爸!”穿蓝棉袄的男孩抹着眼泪,“我爸在工地吃冷馒头,他说等发工资要给我买肉包子......”
陆远盛出一碗橙黄色的液体,递给最小的女孩。
她的手还在抖,却稳稳捧住了碗:“这不是饭,”陆远摸了摸她的头,“是有人记得你饿过。”
女孩喝下去的瞬间,原本发青的耳尖慢慢变红了。
她打了个小嗝,突然扑进陆远怀里,像只小猫似的蹭了蹭:“陆师傅,我梦见奶奶了,她给我烤了芋头......”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
正午的阳光从隧道口斜斜照进来,在锅沿投下一道金边。
陆远正想再盛一碗,突然听见“咔”的轻响——锅沿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缕灰烬从中飘出,在空中凝成形似饕餮的扭曲符号,眼鼻处还滴着墨汁般的黑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