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名字”的条件反射

张纳伟敏锐地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他鼓起更大的勇气,用带着颤抖却更加甜腻、更加软糯的声音继续说下去,身体也下意识地、带着试探性地向亲王的方向微微倾了倾,仿佛寻求庇护的小兽:“亲王……喵~是哪个……哪个不长眼的坏东西,惹您这么生气呀?”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懵懂无知”的关切,仿佛真的对亲王面临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却又无比在意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虽然……虽然人家笨笨的,什么也不懂……但亲王如果心里憋得难受,可以……可以跟Samira说说的呀……喵呜……Samira会乖乖听着的……”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亲王的脸色,尾巴尖极其轻微地、带着卑微的试探性,扫了一下亲王的皮鞋鞋面最干净的地方,如同小猫最虔诚的讨好和抚慰。

苏尔坦看着他这副努力扮演着天真无知、却又掩饰不住骨子里恐惧、拼命讨好的模样,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或许是觉得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宠物发泄也无济于事,或许是被那份刻意的、带着猫叫的“纯粹”关心取悦了一丝,他难得地开了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厌烦:“一群饭桶!几个月的心血!砸进去的钱能堆成山!就因为他们的愚蠢疏忽,一份要命的评估报告泄露了!现在被死对头拿到,正拿着放大镜到处挑刺,煽风点火!长老会那群老狐狸借机发难,质疑我的决策能力!哼!” 他冷哼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揉捏猫耳的力道,仿佛将那无处发泄的怒火转移到了这可怜的耳朵上。

张纳伟被捏得耳根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却不敢有丝毫躲闪,甚至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他强忍着剧痛,心脏因为亲王的回应而狂跳不止——这是一个展现“价值”的黄金机会!一个证明“Samira”并非只是摆设的机会!他立刻调动起所有的表演天赋和在网上偷偷浏览的那些关于如何“哄男人”的技巧,脸上瞬间露出无比心疼和同仇敌忾的愤怒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共鸣感和义愤填膺:“喵!他们怎么能这么坏!” 他的猫耳因为“激动”而猛地竖起,又因为“害怕”而迅速贴回去一点,表演着恰到好处的情绪起伏,“亲王您……您为了这个……这个重要的事情,肯定没日没夜地操心,付出了好多好多心血!喵呜……换作是我,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做的事,被那些坏蛋这么污蔑、被这么不负责任地否定,肯定也会觉得又委屈又生气,心里难受死了!太欺负人了!喵……”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亲王的“感同身受”和“心疼”,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全世界冤枉的可怜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大胆地,用冰凉的脸颊轻轻地、极其依赖地蹭了蹭亲王还放在他耳畔的手腕内侧。那动作带着刻意的亲昵和抚慰,如同真正的猫咪在用最柔软的部位安慰主人,传递着“我懂你”的信号。“亲王,”他仰起脸,用那双努力盛满“真诚”光芒和“无限崇拜”的猫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苏尔坦,声音放得更柔、更软,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安抚力量,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软糯的喵音,“其实……喵……其实您已经做得超级超级好了呀!今天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分明是对方太狡猾、太不要脸了!是他们存心使坏!喵呜……您千万别因为那些坏蛋犯的错,就……就对自己有一点点怀疑呀!在Samira心里,亲王永远是最厉害、最英明、最了不起的!是天底下最棒的主人!喵~” 他将那些在网上看到的、关于如何安抚男人自尊心、如何将过错完全推给外界的“话术宝典”,揉碎了,再裹上“Samira”的糖衣和软糯的喵叫,小心翼翼地、无比虔诚地奉上,如同献祭最珍贵的贡品。

这番带着各种喵音尾调、充满“共情”、“崇拜”和极致维护的话语,如同一阵带着迷香的和风,似乎真的吹散了些许笼罩在苏尔坦眉宇间的阴霾和暴戾。他紧绷如石刻的下颌线终于放松了一丝,捏着猫耳、几乎要将其撕裂的手指也终于完全松了下来,转而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审视的锐利和暴戾的火焰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深深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取悦的餍足。被无条件维护和崇拜的感觉,哪怕是来自一个“宠物”,在此刻也显得格外受用。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看着张纳伟那副努力讨好、眼神湿漉漉如同迷途羔羊的模样,“你倒是……挺会哄人。” 他收回手,重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随着怒气的消散而减轻了不少。“起来吧,别在地上缩着了,像只淋雨的流浪猫。”

张纳伟心中猛地一松,仿佛卸下了压在心口的万斤巨石,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顺从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腿软”和“惊魂未定”的踉跄站起身(刚才极致的恐惧确实让他浑身脱力)。他依旧保持着微微低头的恭顺姿态,猫耳温顺地贴在头上,尾巴也放松了夹紧的力道,轻轻地、带着讨好意味地在地毯上扫动着,像在为主人拂去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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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坦没有再看他,仿佛刚才的暴怒与随后的安抚都未曾发生。他转身走回象征着权力中心的紫檀木书桌后,重新打开了那闪烁不祥红光的全息投影,冰冷的数据流再次映亮了他恢复冷峻的侧脸。但书房里那令人窒息、如同即将爆炸火药桶般的紧张气氛,确实因为刚才那段“宠物”笨拙却努力的讨好插曲而消散了许多。窗外的暴雨依旧滂沱,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永不停歇的喧嚣。书房内,只剩下全息投影低沉的嗡鸣和键盘偶尔响起的、节奏平稳了许多的敲击声。

张纳伟悄悄地、如同影子般退回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重新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这一次,他没有再把尾巴绕成死结,只是松松地、无力地圈在身侧。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薄薄的丝绸衣料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让他阵阵眩晕。他成功了。他用“Samira”的身份,用那些刻意模仿的、带着各种喵叫尾音的讨好话语,暂时浇灭了亲王的怒火,证明了自己作为“情绪解压阀”和“精神抚慰剂”的即时价值。

然而,这份“成功”带来的不是一丝一毫的轻松或喜悦,而是更深重、更粘稠的疲惫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屈辱感。他无比清晰地记得刚才听到“Samira”那三声呼唤时,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反复击中般的、完全失控的生理反应。那是比任何鞭打训练都更深入骨髓、更无法摆脱的驯服印记!这个名字,已经彻底剥夺了他听到呼唤时的自主权。他不再是张纳伟,不再是那个可以对呼唤做出独立思考和反应的人。他只是一具被“Samira”这个名字操控的、名为宠物的、条件反射的躯壳。他的名字,成了他最深重的枷锁。

他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膝盖。窗外狂暴的雨声,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撕扯着他的神经。那一声声“Samira”的呼唤,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诅咒符咒,让他不寒而栗,每一次回想都引发一阵生理性的战栗。他讨好亲王时说的那些甜腻到发齁、带着虚假崇拜和刻意喵音的话语,此刻像粘稠恶心的糖浆,糊在他的喉咙里,让他阵阵反胃,只想呕吐。但他比谁都清楚,只要他还想在这地狱里活下去,只要那微弱的、见到琳琳和母亲的希望之火还未熄灭,明天,后天,未来的每一个日夜,当那个如同魔咒般的名字再次被喊响时,他依旧会像今天一样,瞬间被冻结、被石化,然后……继续调动所有的演技,扮演那只最会察言观色、最会“共情”、最会带着喵叫讨好的宠物猫。

这份对名字刻入骨髓的条件反射,是比脖颈上的宝石项圈更牢固的枷锁,是比这座庄园的铜墙铁壁更深的囚禁。他憎恨它,恐惧它,视之为灵魂的毒瘤,却又不得不像依赖氧气一样依赖它,在这片名为“Samira”的、深不见底的屈辱泥沼中,艰难地、卑微地、充满绝望地……挣扎求生。尾巴尖无意识地在昂贵的地毯上划动着,留下凌乱而无意义的痕迹,如同他此刻被恐惧和屈辱彻底撕裂、混乱不堪的内心图景。雨声未歇,囚笼依旧,而名为“Samira”的诅咒,将伴随他的每一次心跳,直到……或许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