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负责给他换药的护士小周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她熟练地打开无菌包,准备更换伤口敷料,动作轻柔而专业。祝十三看着她,心中一动,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周护士,下午新闻里说的那个冯建国先生,就是住在咱们医院的那位吧?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小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就是那位冯老。说起他,真是个大好人,前几年还给咱们医院捐了一栋门诊楼呢,好多贫困病人都受过他的资助。”她一边给祝十三的伤口消毒,一边继续说道,“可惜啊,他这病太棘手了,是多种耐药菌混合感染,国内最好的抗生素都用上了,一点效果都没有。李主任他们天天加班研究治疗方案,头发都快愁白了,还特意从省里请了感染科的专家来会诊,结果还是没办法,只能转到ICU维持着。”
多种耐药菌……专家束手无策……这些信息与他“望气”看到的情况完全印证。祝十三的心跳不由得加速,心中的执念愈发强烈,可那股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像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深夜,病房里一片寂静。同房的病友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均匀的鼾声,与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夜的旋律。祝十三却毫无睡意,他悄悄盘膝坐起身,背后垫着枕头支撑身体,尽量避免牵扯到肋骨的伤口。他闭上眼睛,意念沉入识海,疯狂翻阅着《祝由十三科・医道卷》的传承知识。
“五行化煞针”的相关篇幅被他反复揣摩、研读。此针法以自身真气为根基,模拟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通过特定的穴位配伍和行针手法,化转体内的病邪之气,尤其擅长化解“戾气”“煞气”这类诡异邪祟。其中记载的“破煞三针”“固本五穴”,正好对症冯老身上那“厄菌”产生的腥红戾气,只要真气足够,手法精准,未必不能逆转乾坤。
但他清醒地认识到,以自己目前这缕微弱得如同溪流的本源真气,别说完整施展“五行化煞针”的全套针法,就连稳定维持一丝针气,穿透皮肤、作用于穴位深处,都异常困难。真气修为是一切医术的根基,没有足够的“燃料”,再精妙的医术也只是空中楼阁,无从施展。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必须尽快恢复伤势!
祝十三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修炼之中,全力运转《本源炼气诀》。淡青色的真气在经脉中加速循环,如同奔腾的小河,冲刷着受损的脉络,滋养着断裂的骨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真气每流转一圈,就壮大一分,虽然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床头柜上,那盆护士送来的绿萝,叶片几不可查地微微蜷曲了一下,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抽取它的生机。
接下来的两天,祝十三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修炼和医道梳理之中。他对外表现得异常安静,除了配合医生治疗、按时用餐,大多数时候都闭着眼睛“睡觉”,或者捧着一本借来的中医基础教材“看书”,沉默得像一块石头。连***医生查房时,都忍不住表扬他:“祝十三,你这心态不错,年轻人就该这样,沉得住气,恢复得才快。”
只有祝十三自己知道,这份平静表象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暗流。他的真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对“五行化煞针”的理解也愈发深刻,可身体的恢复速度,却远不及他的预期。更让他警惕的是,病房外的“眼睛”依然存在——偶尔掠过窗口的身影、走廊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甚至是护士站传来的隐约交谈声,都在提醒他,那份无处不在的监视,从未消失。
第三天清晨,天色灰蒙,乌云低垂,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没有阳光,没有鸟鸣,只有沉闷的空气,让人呼吸都觉得沉重。祝十三正盘膝坐在床上,引导着真气缓慢滋养伤腿的骨骼,感受着骨痂生长的细微动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脚步声杂乱而匆忙,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声,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在祝十三的心上。这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护士站附近。
紧接着,一个疲惫不堪、带着浓重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医生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无力与惋惜:“……通知家属吧,冯老……凌晨四点十八分,经全力抢救无效,临床死亡。”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祝十三的脑海中炸响,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走了?那个在花园里还能保持着一丝平静气度、轻声安慰妻子的老人,那个被“厄菌”折磨得形容枯槁、却依旧不失风骨的冯老……就这么走了?
他猛地撑起身子,不顾左腿传来的钻心剧痛,也不管肋骨骨裂处的牵扯感,眼神死死地盯着病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看到***医生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面色沉重地站在护士站旁低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惋惜。不远处,冯老的夫人被几位亲属搀扶着,身形摇摇欲坠,悲恸的哭声如同一把钝刀,嘶哑而绝望,割裂着清晨的宁静,听得人心脏阵阵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