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舞缓缓收回抵在黄天越身上的手掌,她的消耗同样巨大,额发被汗水粘在脸颊。她看着黄天越依旧紧闭的双眼和微微发青的侧脸,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与冰冷的杀意交织。
黄天越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锐利、沉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他尝试着动了动左臂,依旧麻木沉重,如同不属于自己,但至少,那蚀骨的剧痛和疯狂蔓延的死气被暂时遏制住了。
“十二个时辰…”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他支撑着坐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沉稳。“足够了。”
“足够什么?”杜莺歌忍不住急声问道,她从豁口处快步走来,脸上满是焦虑,“这荒原雪海,帝阙城还在百里之外,去哪里找解药?!那至阳之物又是什么?”
“解药…或许就在帝阙。”黄天越的目光投向堡垒外风雪弥漫的帝阙城方向,眼神幽深。“至于至阳之物…”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看向梁卉,“梁姑娘,药王谷典籍中,对此毒记载如何?可有解法线索?”
梁卉疲惫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努力回忆着:“典籍残破,记载甚少。只提过‘九幽绝脉散’性极阴寒,非世间凡火可解。需…需以至阳至烈之物为引,辅以特殊针法,或可强行炼化。但何为至阳至烈?是某种传说中的异宝?还是…某种功法催生的极致阳火?语焉不详…”她苦恼地摇头。
“功法催生的极致阳火…”上官燕舞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黄天越身上。纯阳无极功已是世间至阳功法之巅,连它都无法炼化此毒吗?
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角落阴影里,如同隐形人般的欧阳晓晓,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惨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仿佛想说什么,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挣扎、恐惧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黄天越肩头那片被药膏覆盖的灰败伤口,又猛地转向梁卉,声音嘶哑尖利得如同砂纸摩擦:“赤阳断玉膏…金针截脉…你…你怎么会药王谷失传的‘封邪手’?还有这膏药…里面的‘离火砂’…只有药王谷禁地方能采得!你…你到底是谁?!”
她的质问如同惊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卉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她猛地看向欧阳晓晓,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求证:“你认得‘封邪手’?认得‘离火砂’?你果然…”她的话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欧阳晓晓因激动而微微滑落的破旧袖口,那肘弯上方,暗红色的七星海棠印记若隐若现!
堡垒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杜莺歌握紧了剑柄,眼神警惕地在欧阳晓晓和梁卉之间逡巡。上官燕舞也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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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晓晓仿佛被梁卉的目光烫到,猛地缩回手,拉下袖子遮住印记,脸上那瞬间的激动被巨大的恐惧和戒备取代,她再次低下头,身体缩回阴影里,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胡说的…别问我…”
黄天越的目光在梁卉和欧阳晓晓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自己肩头那片灰败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力量:“药王谷禁地…七星海棠…九幽绝脉散…蚀心散…还有这反复出现的爪痕…”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堡垒的墙壁,刺破风雪,直抵那座庞然巨城。“所有的线,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帝阙。也指向同一段被掩埋的往事——十五年前药王谷血案。”
他撑着石墩,缓缓站起身。动作虽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左臂依旧无力垂着,但挺直的脊梁如同永不弯曲的山岳。
“十二个时辰,足够我们走到帝阙城下。”他看向上官燕舞,眼神交汇,无需言语,默契已在其中。“也足够,让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他的目光最后掠过角落阴影里那个颤抖的身影,带着一丝深意,却并未停留。
“莺歌,清理战场痕迹。梁姑娘,处理伤口,准备些提神固元的药物。燕舞,调息恢复。半个时辰后,出发。”黄天越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仿佛肩上那足以致命的剧毒,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
命令下达,堡垒内再次忙碌起来。杜莺歌迅速清理掉地上的毒血痕迹和废弃的纱布药渣。梁卉强打精神,为黄天越肩头重新敷上一层药膏,仔细包扎,又拿出几颗补充元气的药丸分给众人。上官燕舞盘膝闭目,抓紧每一息恢复损耗的真气。
欧阳晓晓依旧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将脸深埋。只是,在那片无人可见的黑暗里,她的身体不再只是恐惧地颤抖。她的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混乱的思绪在她脑中疯狂冲撞:梁卉的药王谷秘术…黄天越的伤…十二个时辰…帝阙城…还有那深藏宫阙的血仇源头…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透过指缝,死死盯着梁卉放在一旁、刚刚使用过的药囊,以及里面露出的几个不同颜色的瓷瓶瓶口,眼中那深藏的冰冷算计,再次浮现,混合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风雪在堡垒外发出更加凄厉的呼啸,仿佛预兆着通往帝阙的最后一段路途,将是真正的修罗血路。而堡垒内,人心各异,暗流涌动,比外面的寒风更加刺骨。十二个时辰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已经开始无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