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熟悉的、充满失败气息的出租屋,富英峰的心情比出门时更加沉重。现实的挤压和穿越无门的绝望,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不死心,又尝试了几次。甚至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书放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尽管城市的月光被霓虹灯冲得很淡),或者用手指蘸着水,在书封上画一些自己都不认识的、歪歪扭扭的“符文”。
结果,当然是徒劳。
他的行为,在夜深人静时,不免弄出了一些声响——低沉的咆哮,拳头砸在桌面的闷响,烦躁的踱步声。
终于,隔壁合租的那对平时几乎不打交道的小情侣忍不住了。先是传来几声模糊的抱怨,接着,房门被不太客气地敲响。
富英峰压抑着烦躁,打开门。门外站着那个染着黄毛的男青年,穿着背心,皱着眉头,语气很不耐烦:“哥们儿,大半夜的,你这又是吼又是砸的,搞什么行为艺术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富英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释。难道说我在尝试穿越到北宋去殴打高俅?对方肯定会以为他疯了,或者是在故意找茬。
“对不住,有点……私事。”他只能含糊地道歉,声音沙哑。
黄毛青年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下,目光扫过他凌乱的头发、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身上那件破旧的外套,撇了撇嘴,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嘟囔了一句“神经病”,重重地关上了门。
吃了个闭门羹,还被当成了精神病。富英峰靠在冰冷的门板上,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无力感席卷了他。没有人理解,没有人相信。他的奇迹,他的壮举,他的痛苦和渴望,在这个现实世界里,只是一个“神经病”的“行为艺术”。
他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逼疯了。
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绚烂却短暂的流星雨?
他绝望地抬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杂乱的房间,最后,再次落回了书桌上那本《水浒传》,以及……旁边那个摊开的、写着“今晚,去干了高俅”的旧笔记本。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那行字上。
“今晚,去干了高俅。”
昨晚,他就是写下这行字之后,才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漩涡。
“写下”……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昨晚,他不仅仅是在愤怒地咒骂!在咒骂之前,在决定行动之后,他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他的“行动宣言”!
那不仅仅是一行字,那是他意志的具象化,是他向现实递交的辞呈,是他对历史发起的挑战书!
是了!“书写”!可能也是一个关键环节!是将他强烈的、无形的意志,转化为某种可以被“书”接收的“信号”或者“契约”的过程!
单纯的愤怒咒骂,或许只是能量;而将这份愤怒和决心用笔记录下来,才是启动的钥匙!
这个发现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从地上一跃而起。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书桌前,一把抓过那个笔记本和那支快没水的签字笔。
他的手因为极度激动而颤抖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回想昨晚那种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心境。然后,他紧握着笔,在那行“今晚,去干了高俅”的下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他所有的渴望、愤怒和决绝,一笔一划地、重重地写下了一句新的宣言:
“我要再去!干翻高俅!!!”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写完最后一个惊叹号,他猛地将笔拍在桌上,再次伸出手指,狠狠点向书页上的“高俅”,用尽灵魂的力量发出咆哮:
“高俅!开门!!!”
他死死地盯住书页。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他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以为又一次失败的时候——
那本《水浒传》的书页,似乎……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缕微风吹过了纸页。
紧接着,书页上,“高俅”那两个墨字,颜色似乎……微微加深了那么一丝丝?
富英峰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细微的变化。
有反应了!
虽然极其微弱,但……真的有反应了!
不是他的错觉!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心底涌出!他找到了!他找到了再次穿越的线索!
“书写”意志,加上“愤怒”驱动,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虽然这次只是极其微弱的反应,距离形成漩涡光门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指明了方向!证明了这条路是通的!
他瘫坐回椅子上,看着那本似乎恢复了死寂、但他知道内在已经悄然不同的《水浒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希望和疯狂意味的笑容。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痛,肚子因为只吃了一盘炒粉而很快又会饿,手机里的催款信息依然存在。
但这一切,在此刻的富英峰看来,都不再是无法逾越的绝望。
他找到了那把“失落的钥匙”的模糊轮廓。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尝试,不断地积蓄“愤怒”,不断地用“书写”强化意志,直到……那扇门,再次为他轰然洞开!
夜还很长。
而他的“工作”,才刚刚找到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