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妙莺大真君带着张炀,径直步向主营的议事大殿。
议事殿里沉得像一口古钟。殿宇高大庄重,檐角垂下的铜铃被屋檐外一缕冷风拨动,发出清脆却被回声拉长的叮当声,声音在檩檐与梁柱之间反复折返。檀木椅背沉甸甸地散着旧漆的气味,青石铺就的地面被长年踩踏磨得光滑,反射出大殿前方的十道人影,仿佛那些影子边缘都被殿内寂静压得略显锋利。
十位大真君齐列,个个气息如山,修为深不可测。每个人的道袍都缝着不同支派的纹样:有的绣着云纹,有的以雷纹为饰,布料随着他们一颦一颦微微作响。
张炀进入大殿,才发现大殿下方还有几位真君已然落座了。妙莺大真君示意张炀找一处位置落座,随后便抬步走向大殿上首。
张炀则是在大殿之中找到一处空缺位置,直接如坐。随后抬眼望去,殿中正中的高座上,云霄大真君端坐其上——紫金道袍在烛火余光中隐隐生辉,袍角流转着不肯外泄的灵光,犹如将风雷收藏在袖中。他眉目肃穆,唇线紧闭,身形一动便像是气候骤变,压得殿里人都不自觉靠后半分。
云霄大真君一拂长袖,袖中粉末般的灵光悄然流淌,伴着他一声低沉的宣告:“今日召诸位道友到此,目的便是将接下来的谋划彻底说明。”声音不似寻常说话,像是从殿宇深处的钟楼敲出的钟音,振荡着每个人的骨节,令在场之人神识都微微紧绷。
他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真君,停留时像寒铁覆上一层霜。云霄大真君的声音继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横蛮山脉北侧,妖族一方已有四头四阶后期的大妖王坐镇,皆非等闲之辈。我们与其对峙已久,半年前的一役失败,对我方损耗甚巨。虽然彼此都在相持,但若任其消耗继续,终非我族所愿。人族此前陨落十余位真君,妖族亦受重创,但这番相持对我方更为不利。因此——我等商议,决定主动出击。”
此言一出,殿中像被寒风穿过:几位大真君面色俱沉,眉目之间显出不同程度的忧色与算计。左首的厖大真君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像是露出了一柄尚未出鞘的刀锋,静默中带着不容亵渎的肃杀。
云霄大真君顿了顿,声音更低更重,像是在分割一道无形的界线:“具体行事如此:吾等十人,将亲自迎战那四头大妖王。届时吾等将启用一件重宝,凭此封闭战局——将战场与外界隔断。吾等十人将进入其间,牵制四头大妖王,耗尽其气机。此重宝为一次性之物,待我等将那四大妖王牢牢牵制、困住之际,便轮到你们数位道友出击。人族成败,便系于你等一举。”
殿内的呼吸仿佛被这句话凝住,连殿外的风都似乎停滞。有人在袖中紧握了拳,指节泛白;有人唇角微抽,眼眸深处闪过战前的冷静计算。张炀感到胸口像被重物压着,耳畔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与那一两声被拉长的铜铃声。
低声的吸气声在殿中流动,像是一列列弦紧的弓弦。就在这时,坐在张炀左侧的一位名叫青鸾的真君垂眉抬目,目光如寒潭般清冷,声音清而决然地问道:“云霄道兄不知,那重宝能将四头大妖王困住多久?若时间不足,后手又当如何安排?”她话语不急不缓,但字字敲在每个人心上,带着一丝考量与不肯被命运左右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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