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战士,从来不是天生的杀戮机器。他们是农民,是工人,是学生,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他们也会恐惧,也会想家,也会在梦里呼唤娘亲。但当国家需要时,他们就能将平凡的躯壳,锻造成钢铁的长城;将普通的心,淬炼成燃烧的赤胆。
我们打得从来都是保家卫国之战!
乔炎此时,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这场仗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我应该还有时间,回家吃年夜饭吧!”
可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阵地侧翼的烟雾中狂奔而来。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战士,年轻得让人心疼。他身上的棉军装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灰白色的棉絮,像是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黑灰和冻出的红晕,只有一双眼睛,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急切,瞪得溜圆,仿佛要脱眶而出。他头上那顶单薄的棉军帽歪戴着,一只护耳耷拉着,随着他的跑动上下翻飞。他跑得如此之急,如此之慌,以至于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尸体或弹坑绊倒,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地向乔炎所在的方向冲刺,像一只受了惊的、慌不择路的幼兽。
他一路嘶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的奔跑而劈裂变形,带着哭腔,穿透了短暂的寂静!
“连长!!!连长——!!!”
“那帮美莉卡的洋鬼子!!!那群洋鬼子!!!他妈的……他妈的又打上来了!!!”
“好多!!!好多洋鬼子!!!黑压压一片!!!还有坦克!!没数清有多少辆!”
这声音如同丧钟,敲碎了乔炎刚刚凝聚起来的一丝哲思与松懈。
乔炎面色猛地一变,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他霍然抬头,目光越过阵前那片尸山血海,向山坡下望去……
只见在最后一丝天光彻底被地平线吞噬之前,在那片朦胧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暮色中,一片巨大的、移动的阴影,正如同泛滥的黑色潮水,向着高地缓缓涌来!
那不是散兵线,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密集的步兵集群!钢盔在残余的天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微光,如同无数择人而噬的兽瞳。他们的人数之多,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的正面,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蠕动,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在那一片灰暗的潮水前方,是数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绝望的钢铁轮廓——美军的“谢尔曼”坦克,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履带碾轧着冻土和尸体,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嘎吱声。粗长的炮管如同死神的指针,冷漠地指向高地。坦克后面,还有更多影影绰绰的车辆和人员。
没有呐喊,没有鼓噪,只有一种低沉的、汇聚在一起的脚步声、履带声、引擎轰鸣声,形成一种无形的、庞大的声压,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滚滚而来,压迫着高地上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和神经。
黑云压城城欲摧!
乔炎的呼吸骤然急促,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惧,如同被浇了汽油的野火,轰地一下再次燃遍全身,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他感到手脚一阵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逃离这绝境的冲动,几乎要冲垮他的意志。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阵地上,还能动弹的战士,已经不足二十人。个个带伤,人人疲惫到了极点,弹药几乎耗尽。面对山下那如同地狱之门洞开般涌来的钢铁洪流,他们这点力量,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
完了吗?
坚守了七天,打退了无数次进攻,付出了几乎全连的代价,最终还是守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