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拉雅上前一步,语气凝重:“我在林子里巡逻时遇见了她,她是自己走回来的。”她的声音低沉,像雨林深处传出的低吟,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我差点把她当作美洲豹猎杀了。你看,她手里拿着什么。”
李漓抬眼望去,只见尤里玛怀中紧紧捧着一张美洲豹的皮。火光映照下,那斑驳的花纹仿佛仍残留着兽王的威势。
“这是……我哥哥打猎得到的。”尤里玛的声音轻得像随风飘散,微微颤抖,却仍然努力说下去,“母亲让我把它献给你。”说罢,她缓缓俯身,将兽皮郑重地放到李漓面前,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李漓伸手抚过那张皮,指尖划过柔顺却带着野性的毛纹。他微微颔首,神色温和:“哦?特意送我礼物,是为感谢我放你自由吗?其实,大可不必。”说到这里,李漓的目光柔和下来,唇角浮起一丝温厚的笑意,“不过,我很喜欢。既然收了你的礼物,也该有所回报。不如这样吧——我送你一把铁镰刀。以后,在你劳作时,这工具一定能派上用场。”
尤里玛却摇了摇头,长发垂落掩去面庞,肩膀微微颤抖。她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火光映照下,她的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沉重,仿佛将众人的呼吸也一同压住。谷地的夜风吹过,火堆里迸出一声“噼啪”,将这份无声的重量烙进所有人的心里。
“怎么了?是遇到麻烦了吗?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帮你。”李漓缓声说道,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
尤里玛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如风中飘摇的落叶:“我……回不了家了。”泪光在她的眼眶里涌动,她紧紧咬住下唇,仍努力说下去:“我刚回到家,母亲就让我连夜逃走。她说,我是贡女,就算回到家,也会被族人们重新抓走,再次送去别的酋长手里。而到那时,我就不会再有如今这样的幸运。母亲说,你是个好人……她让我继续跟着你。她说,这已是我此生所能拥有的最好归宿。”尤里玛的声音渐渐哽咽,用手指了指那张豹皮:“这张豹皮,是母亲让我献给你的……她恳求你善待我。”
“确实如此……”萨西尔轻声呢喃,她的语调柔和,宛如祭坛上的低吟。她的眼眸闪烁着敬畏的光芒,“能跟随在他身边,真的是我们此生最大的幸运。”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空气骤然凝固,只余河流的潺潺与风声在耳畔清晰回荡。夕阳的余晖倾泻而下,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谷地间,映出一幅无言的画卷——每个人的心绪都被尤里玛的命运牵动。
“可怜的孩子。”维雅哈第一个开口,她的刺青在火光里投下冷峻的影子,声音依旧沉稳,却难掩其中透出的一丝同情,“向前看吧……”
“别多想了。”凯阿瑟随即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尤里玛的肩。她的蓝眸闪动着温柔的光,语气虽清冷,却带着鼓励,“既然如此,那就继续跟我们一起走下去吧。”
“先吃饭吧。”李漓站起身,也伸手拍了拍尤里玛的肩膀。他的语调平和,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那声音如春风拂过,将谷地的压抑悄然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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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李漓的话落下,众人纷纷点头,紧绷的气氛逐渐舒展。火堆再次“噼啪”作响,橘红的火光映亮他们的面庞。低语与轻叹此起彼伏,在夜风中回荡——那不仅是对尤里玛新生的见证,更是对队伍继续前行的默默誓言。
忽然,一声粗嗓门猛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等等——就凭一张兽皮,她就成了你的人?”乌卢卢“啪”地把手里啃到一半的玉米串丢到火堆旁,腾地站起身,双手叉腰,嗓门震得草叶簌簌作响,“那我呢?我可给了你整整一筐海象牙!”
“那我呢?我也给了你整整一筐海象牙!”玛鲁耶尔立刻学着乌卢卢的口气喊,眼睛瞪得溜圆,神情一本正经,眉毛却抖个不停,活像在舞台上卖弄的模仿秀。玛鲁耶尔忽然“蹭”地站起来,叉腰摆出比乌卢卢还夸张的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动拳头砸向李漓的胸口。
“你闭嘴!”乌卢卢一把扯住玛鲁耶尔的胳膊,用力把她往向后一拽,粗声吼道:“你哪来的海象牙!你根本就没给过他!”说完,乌卢卢还不忘瞪着李漓,补上一句:“我是认真的!”
玛鲁耶尔被乌卢卢拽得东倒西歪,披风滑到一边,一个踉跄便“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还在乱蹬,活像一只笨拙的小兽。玛鲁耶尔随手捡起刚才被她丢在地上的那半截玉米棒塞进嘴里,很快又一骨碌爬起来,含糊不清地嚷嚷:“我——也——很认真!”玛鲁耶尔说着说着就咧开嘴傻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呵呵呵”的笑声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滑稽得令人忍俊不禁。
众人早已被乌卢卢和玛鲁耶尔的举动憋得强忍笑意,气氛里充满了似要决堤的窒闷。忽然,尤里玛“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声清脆而突兀,却像一股清泉,冲散了她眼中尚未干涸的泪意,也猛然击碎了压抑的沉默。这一笑,就如同一个信号,众人憋着的笑意再也止不住:赫利肩膀抖动,格雷蒂尔嘴角抽搐,阿涅塞则捂着肚子,终于,笑声如潮水般席卷开来,营地里哄堂大笑。火光摇曳,笑声此起彼伏,在谷地间回荡。夜色中的阴霾顷刻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暖意与鲜活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