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责、担忧、恐惧……种种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若不是为了帮他,她一个书院山长的千金,何至于在这荒山野岭受这等苦楚?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水……冷……”玉兰喃喃着,微微睁开眼。
视线模糊中看到祝英齐焦急万分的面容,她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我在,我在!”祝英齐连忙握住她冰凉的手。
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药马上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
这份毫不掩饰的关切与脆弱,如同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祝英齐的心。
他看着玉兰因病而显得格外柔弱无助的模样,一种超越感激与愧疚的情感,如同破土的春芽,再也无法抑制地生长起来。
次日清晨,那扇紧闭数日的柴扉,终于再次打开了。
出来的,依旧是翟氏。
她看着形容憔悴的祝英齐和病弱的玉兰,轻轻叹了口气:“外子请祝公子进去一叙。”
祝英齐心中猛地一跳,是惊喜,却又因玉兰的病况而揪心。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碗交给仆从,仔细叮嘱了几句。
这才整理衣冠,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入了那间萦绕着淡淡墨香与酒香的茅屋。
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榻,一桌,几只书箧,满墙的诗文稿卷。
陶渊明背对着他,正临窗望着外面覆雪的松枝,身形清瘦,却自有一股岿然不动的气度。
“晚生祝英齐,拜见陶先生。”祝英齐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和疲惫而沙哑。
陶渊明缓缓转过身。
他面容清癯,目光沉静如水,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带着一种阅尽世事后的疏离与淡然。
他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坐吧。”
祝英齐依言坐下,不及寒暄,便急切地将家中变故、原原本本,声情并茂地陈述了一遍。
最后恳切道:“……先生,那王家与五皇子仗势欺人,罔顾人伦,行径令人发指!”
“晚生人微言轻,无力抗衡,唯望先生能念及公道人心,挥如椽巨笔,予以谴责,以正视听,以慰我祝家蒙冤受辱之心!”
“晚生与舍妹,乃至祝氏全族,必永感先生大德!”
他说得激动处,眼圈再次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陶渊明听完,沉默良久,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公子家事,老夫已然知晓。”
“然,老夫辞官归隐之日,便已立志,不再过问朝堂纷争,不理世间权贵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