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率先回归。
不是水流,不是金属,而是一种…凝滞的、带着微弱电流麻刺感的“实体”。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某种半凝固的数据胶质中。
夜刹的意识从一片虚无的黑暗里挣扎着上浮,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呼吸着——如果那能被称为“呼吸”的话。吸入肺部的并非空气,而是一种干燥的、带着臭氧和金属灼烧气味的奇异能量流,刺激着他干涩的喉咙和鼻腔。
他猛地睁开双眼。
右眼视野一片模糊,只能勉强感知到光暗变化。左眼——那焦黑的空洞中,深渊本源依旧沉寂,没有传来那令人心悸的吞噬感,也没有任何视觉信号。但一种全新的、诡异的感知方式,却如同悄然展开的雷达图,在他脑海中勾勒出周围的景象。
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光线和色彩,一切都是由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代码和概率线条构成。他“看”到自已正躺在一片不断微微起伏的、由无数“0”和“1”构成的灰色“沙滩”上,“沙滩”边缘是无声奔腾的、由各种复杂数学符号和几何图形组成的“数据流河”。抬头望去,没有天空,只有无限向上延伸的、层层叠叠的、不断自我复制和消亡的电路板结构,闪烁着繁星般的信号灯,红的、绿的、蓝的,规律却又冰冷,如同一个巨大到没有边界的棺材内部。
“万象基岩…”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带着渡鸦那略带戏谑的语调,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嵌入骨髓的危机感。他们成功了,或者说,他们还没死,并且闯入了这座机械神教建立在概率之海深处的堡垒内部。
他尝试动弹手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胸口和左眼窝。皮肤表面那些因能量过载而产生的龟裂纹路依旧存在,如同破碎的瓷器,稍微用力就可能彻底散架。他闷哼一声,放弃了立刻起身的打算,转而集中精神,通过那微弱但坚韧的灵魂链接去感知同伴的存在。
“镇岳…狱牙…影织…”他在链接中呼唤,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夜刹?”首先回应的是镇岳,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滞涩?仿佛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你…醒了…”
夜刹能“看”到,就在他身旁不远处,镇岳那庞大的星骸躯壳匍匐在数据沙滩上,形态依旧威严,但原本流转着星芒的护甲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细微的裂纹,一些裂纹深处甚至不再有能量光泽,只剩下岩石般的灰败。它背部的星骸核心旋转得极其缓慢,光芒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先前为了冲破概率风暴和规则缝隙,它几乎燃尽了最后的本源。
“我还…活着。”夜刹简短地回答,目光(或者说感知)转向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