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昂,一句比一句坚定,到最后已是声震殿瓦,带着深切的悲悯与钢铁般的决绝。
“臣等遵旨!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声应和,许多老臣已是眼角湿润,声音哽咽。文履谦更是伏地叩首,激动道:“陛下仁德,泽被苍生,体恤将士至此!将士们在天之灵,亦当感念圣恩,护佑我帝国江山永固!”
哀悼与抚恤的沉重议题暂告段落,但接下来的议题,同样关乎帝国未来百年的气运。那便是如何处置已然匍匐在地的战败各国,以及如何规划战后世界的新秩序。而这,立刻在朝堂上引发了远比之前更为激烈,甚至带着隐隐火药味的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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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府军事参谋部总长宋占彪率先出列,他语气强硬如出鞘之剑:“陛下!德、美、奥、意、罗等同盟国,穷兵黩武,屡犯天威,致使帝国百万将士血染沙场,耗费国帑无数,寰宇动荡,生灵涂炭!此等罪孽,罄竹难书!臣以为,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除割地、赔款之外,必须彻底、永久地解除其武装,拆毁其所有重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根基,使其永无再起复仇之可能!德、美两国,作为祸首,尤需分割瓦解,绝不可使其再有统一强大之机!当使其疆土破碎,力量分散,永为我帝国藩篱!”
他的主张得到了不少军方将领的附和。定王柏凌峰也微微颔首,补充道:“陛下,宋总长所言极是。欧陆格局,当以永久削弱德意志为首要。其核心领土应予割裂,周边如波兰、捷克等新立之国当予以加强,形成制衡,使其互相牵制,再无能力威胁帝国秩序。美洲方面,美利坚亦不可再作为一个整体存在,需分而治之。”
然而,首辅文履谦却持更为审慎和长远的态度。他先是对皇帝抚恤将士的决策表示完全拥护,随即话锋一转,语调沉稳:“陛下,宋总长、定王殿下所言,自是出于帝国安全之深远考量,老臣深以为然。然,治国如同烹小鲜,过犹不及。昔年欧陆对法兰西之惩戒,已引后世之鉴。若对德、美处置过于严苛,使其民生凋敝,经济崩溃,亿万民众陷入绝境,仇恨深种,恐非长久之策。治理成本高昂不说,更易滋生极端,恐为未来埋下动荡祸根。且……”
他微微侧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联盟国使节代表,以及负责外交事务的襄王柏凌川,缓缓道:“英、法、西、葡等盟友,对此亦有不同看法。彼等虽承认帝国在此战中居功至伟,主导地位无可动摇,但在具体处置战败国,尤其是其本土势力平衡与殖民地再分配问题上,与我帝国之利益,并非完全一致。彼等私下担忧,若帝国过度削弱德美,致使欧陆乃至美洲出现力量真空,帝国一家独大,于彼等自身安全与未来发展,亦非幸事。且帝国若过于支持各民族自决独立,其自身广布全球之殖民地稳定,亦恐受到波及与影响。”
襄王柏凌川适时接口,他常年与各国使节周旋,语气更为圆融,但立场清晰:“皇兄,文相所言,确是老成谋国之见。据臣弟与英法西葡等国使节多次接触探知,彼等虽在战场上与我同心协力,但于战后安排,心思各异。英国希望维持欧陆均势,不愿见帝国势力过分西扩,同时极力保全其全球殖民地体系;法国则一心复仇并最大限度削弱德国,攫取欧陆霸权,但对帝国支持之民族自决原则深感不安;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则更关心其现有殖民地能否保全,并希望在瓜分中分一杯羹。彼等希望,在处置德美时,能适度维持其一定力量,以作……潜在之平衡制约。”
朝堂之上,立刻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方以军方及部分少壮派宗室、将领为代表,主张铁腕严惩,彻底铲除威胁,最大化帝国现实利益与安全边界;另一方则以文官系统、外交部门及部分注重长远治理的重臣为主,强调战后秩序稳定、适度怀柔以降低治理成本,并需审慎考虑联盟内部的平衡与观感,避免过早陷入“胜利者的困境”。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启元殿内一时充满了激烈的辩论声。
柏凌云静静地听着,面容沉静如水,并未急于表态。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站在文官队列稍后位置,静静聆听、眉头微蹙的太子柏继明。年轻的太子显然也在深思这错综复杂的局面,感受到父皇的目光,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思索与探寻。
待到争论稍歇,柏凌云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最终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杂音:
“诸卿所言,皆出自公心,为帝国谋,朕心甚慰。然,朕之心意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