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芝的第一根红线和事业线

他开始主动跟她说话,问她港姐比赛时的趣事,说她真人比电视里的更明艳。赵雅芝只是礼貌地应着,心里没什么波澜——他的恭维里带着客气,她的回应里掺着疏离。那时他刚从失恋的泥沼里拔出来,眼底的落寞还没散尽,对着她这样的明艳,像对着一盏过于亮的灯,只觉得刺眼;而她看他,总隔着爷爷那句“人不错”,像隔着层磨砂玻璃,看不真切。

真正的推力来自两边的长辈。黄涵维的父亲提着水果篮来探病,坐在床边跟爷爷聊得热络,目光时不时往来看护的赵雅芝身上瞟,临走时拍着黄涵维的肩:“雅芝这姑娘多好,你可得抓紧。”黄母更是隔三差五托人送汤,一份给爷爷,一份汤碗里总多放一份燕窝,说是“给雅芝补补”。

赵家父母也觉得黄医生是良配。“医生职业多好,稳定又体面。”“对你爷爷那么上心,将来肯定对家人好。”他们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看着女儿在灯下看书的侧影,语气里满是期待。

赵雅芝把这些话都听进了心里。她对黄汉伟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他会在下雨天撑着伞等在医院门口,会记得她不吃葱姜,点奶茶时总备注“少糖去冰”,会在她加班晚归时,算好时间发消息问“到哪了”。

小主,

这些细节像温水煮茶,慢慢浸透着日子。有天晚上,他送她到楼下,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说:“雅芝,我知道你可能还没准备好,但我想……我们可以试试。”

赵雅芝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鬓角,白大褂换成了便装,可眉宇间那份沉稳还在。她想起爷爷病床前的笑,想起父母期待的眼神,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她说。

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远处传来电车驶过的叮当声,像是谁在时光里轻轻敲了一下,把两个本不相干的轨迹,敲到了一起。

1975年的香港,红棉花开得正盛,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赵雅芝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教堂的红毯尽头,看着向她走来的黄涵维。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所有即将步入婚姻的男人一样,沉稳可靠。

她回想起这两年,他们按部就班地相处着:他会记得每个纪念日,送来的礼物永远实用——冬天是羊绒围巾,夏天是防晒伞,从不出错,却也少了些意外的惊喜。她学着给他熨烫衬衫,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玄关的灯,听他讲医院里的趣事,偶尔也会被逗笑,但心里那片湖,始终没起过大的波澜。

双方父母都很满意。黄母拉着她的手,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涵维这孩子老实,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母亲在一旁帮腔:“是啊,阿芝,能找到这样的人家,是你的福气。”

她低头看着婚纱裙摆上的蕾丝花纹,轻轻“嗯”了一声。或许他们说得对,婚姻本就不是非要轰轰烈烈,细水长流的安稳,或许才是最踏实的归宿。交换戒指时,黄涵维的指尖有些凉,碰到她的手时,两人都微微一怔,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婚礼办得不算盛大,却也宾客盈门。有人提起她去年参加香港小姐获得的第四名,语气里满是赞叹:“阿芝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跟狄波拉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呢。”

赵雅芝笑着道谢,心里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场选美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原本按部就班的人生。镁光灯下的璀璨,观众席上的欢呼,都让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只是那时的她,还没明白这道光是会转瞬即逝,还是能照亮更远的路。

婚后的日子平静如水,直到谭家明的出现。

那天,赵雅芝陪着黄涵维去医院附近的咖啡馆买咖啡,恰好遇到了正在和朋友谈事的谭家明。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眼神锐利而有神,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那位是谭家明先生,”黄涵维低声介绍道,“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最近在TVB做节目编导。”

赵雅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谭家明投来的视线。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一件艺术品,随即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赵小姐,久仰大名。”谭家明主动走了过来,伸出手,“去年的香港小姐选举,我可是你的忠实观众。”

赵雅芝有些意外,还是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谭先生过奖了。”

“你的气质很特别,”谭家明看着她,认真地说,“不像是那种只会站在镜头前摆姿势的花瓶,很有潜力。有没有兴趣来TVB试试?我们正好缺一个幕后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