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摇摇头:“水面之下,暗流众多,难以确定具体何人主使。或许是那些自诩汉室忠臣、看不惯我等‘曹氏党羽’的老朽;或许是嫉妒你升迁迅捷的同僚;甚至……可能与荀公之事有关,有人想借此试探司空的态度。”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荀公……情况很不好。自上次触怒司空后,便称病在家,闭门谢客。我去探望过两次,他……消瘦得厉害,精神也大不如前。我担心……”徐元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忧虑已说明一切。
陈暮心中沉重。荀彧的困境,是他来到许都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法回避的现实。
“司空……对荀公,究竟是何态度?”陈暮低声问。
徐元叹了口气:“天威难测。表面上,司空依旧尊崇荀公,赏赐不断。但……那种疏远,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尤其是决定南下荆州、并将大本营逐步移至邺城之后,许都这边……唉。”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明远,你此来,如履薄冰。既要办好差事,又要谨防暗箭,还要……在这漩涡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难,难啊!”
次日,陈暮正式到尚书台履职。侍郎之职,品级不算高,却身处机要,负责文书流转、诏令起草的初核,能接触到大量核心信息,位置关键。
尚书令崔林是个面容清癯、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对陈暮的到来,只是例行公事地交代了几句,态度不冷不热。其他同僚,有的客气疏离,有的则明显带着审视与戒备的目光。陈暮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个“空降”的、带有浓厚邺城背景的侍郎,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他埋首于浩繁的文书之中,谨慎地处理着每一份经过他手的文件。他很快发现,许多关于南下荆州军事准备、粮草调拨的文书,在许都这边总会遇到各种或明或暗的阻力,或是程序上的拖延,或是用度上的克扣,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那股迟滞与消极的意味,却无处不在。这背后,显然有着不愿看到曹操势力进一步膨胀的力量在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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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也留意到,一些关于官员任命、尤其是涉及许都朝廷官职的奏请,曹操那边(通常由邺城司空府发出)与许都尚书台这边(尤其是那些汉室老臣)的意见,常常相左,暗藏机锋。他仿佛站在一条无形的界线上,一侧是邺城代表的蓬勃扩张的新兴霸府,另一侧是许都代表的日渐式微却仍不甘心的汉室朝廷。
数日后,陈暮终于寻得一个机会,带着一些滋补药材,前往荀彧府上拜见。
荀府门前冷落车马稀,与昔日门庭若市的情景判若云泥。通报之后,他在客厅等候了许久,才被引至内院书房。
荀彧坐在窗前的矮榻上,身着素色便袍,正对着一局残棋出神。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清减了许多的侧脸上,勾勒出深刻的轮廓,那曾经温润如玉、洞察世事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带着难以化解的疲惫与沉郁。
“学生陈暮,拜见荀公。”陈暮上前,恭敬行礼。
荀彧缓缓转过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波动,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意:“是明远啊……来了。坐吧。”他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失去了往日的清越,带着一丝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