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陈暮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冰冷如刀,“在荆北,保障南征大军粮秣安全,就是最大的规矩!给本官搜!敢有阻拦者,以通敌论处!”
亲卫得令,毫不犹豫地推开蔡福,登船检查。很快,结果便报了上来:船上装载的,并非所谓的“储粮”,而是本该入库供应军需的上好稻米,数量足有数百斛!而且,其中一艘船的底舱,还发现了一些未经登记的强弓劲弩!
码头上顿时一片哗然。私运军粮,夹带军械,这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
蔡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陈暮面无表情,下令:“将船上所有物资扣下,充入军仓!涉事船只扣押!蔡福及相关人等,全部锁拿,押送郡府大牢,严加审讯!”
他目光扫过码头上所有目瞪口呆的官吏、军卒和民夫,声音朗朗,传遍整个码头:“自即日起,凡荆北境内,所有粮秣、军械转运,必须持有本官或王郡丞签发的正式公文,经沿途关卡、码头勘验无误,方可放行!若有私自动用、截留、倒卖军资者,无论涉及何人,官居何职,一经查实,立斩不赦!本官假节在此,言出法随!”
凛冽的话语如同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码头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位新使君的雷霆手段震慑住了。私运军粮的可是蔡家啊!襄阳真正的土皇帝!这位陈使君竟然说抓就抓,说扣就扣!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迅速传遍襄阳城。陈暮借蔡家之事,一举立威,明确宣告了他整顿荆北的决心,以及他手中假节之权的分量。
当晚,陈暮在官邸书房听取王粲关于初步核查户籍田亩的设想,以及文聘关于加强江防布控的方案。两人的态度,比之早晨议事时,已然恭敬和积极了许多。显然,码头立威的效果立竿见影。
送走王粲和文聘,已是深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陈暮略显疲惫却目光炯炯的脸。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冷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
窗外,襄阳城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只有零星灯火点缀。远方的江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鳞光。
他知道,今天的举动,彻底得罪了蔡瑁乃至整个蔡氏家族。他在荆北的根基尚浅,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但他别无选择。若不迅速立威,打破旧有的利益格局,他根本无法有效调动资源,保障南征大军的后勤。蔡家私运军粮,正好撞到了他的刀口上。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步。
他回到书案前,案头那方黑色砥石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沉凝。他伸手拿起砥石,感受着那份粗糙与坚实。砥石无言,却能磨砺锋芒,承受重压。
他如今身处荆北这漩涡中心,就如同这块砥石。需要承受来自各方势力的挤压、摩擦甚至冲击。蔡瑁的怨恨,蒯越的算计,潜在细作的窥探,刘备的威胁,以及曹操那沉甸甸的期望和严苛的要求……所有这些,都是磨砺他的力量。
他不能退,不能碎。他必须像这块砥石一样,稳住自身,在这激烈的碰撞与磨砺中,不仅不被摧毁,反而要将自己的意志与能力,磨砺得更加锋利,更加坚韧。
“来吧。”陈暮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自语,眼中燃烧着冷静的火焰,“让这荆襄之风,来得更猛烈些。看我这块砥石,能否镇住这滔滔江水,能否在这乱世之中,劈出一条路来。”
他关上窗户,将寒意与喧嚣隔绝在外。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以及一颗在逆境中愈发坚定、等待着迎接更大风浪的砥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