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和崔琰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陈暮。
陈暮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更显“诚挚”,他叹了口气,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与无奈:“徐东曹有所不知,暮心中亦常念及丞相当年教诲,深感许都文教之盛,非边郡可比。若能送砥儿前往,实乃求之不得之幸事。”
他话到此,微微一顿,看向内宅方向,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父爱与担忧:“只是……唉,奈何拙荆崔氏,此次生产颇为艰险,孩儿亦是不足月而降,虽得医官竭力调护,母子平安,然孩儿终究比寻常婴孩孱弱些,需精心养育,实在受不得长途跋涉之苦。医官再三叮嘱,三年之内,恐都需静养,不宜远行,否则恐有夭折之虞。”
他言辞恳切,情真意切,将一个担忧幼子健康的父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随后,他又补充道:“再者,孩儿尚在襁褓,懵懂无知,即便此时送去,于学业也无半分益处,反倒徒增丞相照料之烦。不若待其稍壮,三五岁后,根基稳固,再送其入京,承蒙丞相教诲,岂不更佳?届时,暮亦能更安心地为朝廷镇守边疆,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既表达了对曹操“好意”的感激和“未来”遵从的意愿,又用“孩子体弱”、“不宜远行”的现实理由,将“送质”之事巧妙地推迟了。
徐奕听着,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目光锐利地看了陈暮一眼。他自然不信陈暮这番托词 ,孩子体弱或许是事实,但更核心的原因,是陈暮根本不愿此时将独子送入虎口。所谓的“三五岁后”,不过是缓兵之计,届时局势如何,谁又能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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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将军爱子之心,人伦常情,奕能理解。”徐奕缓缓道,语气平澹听不出喜怒,“只是丞相一片美意,期望小公子能早日受教于中枢。既然小公子眼下确需将养,此事……暂且作罢。奕回许都后,定当将前将军之言,如实禀报丞相。”
他特意在“如实”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语气。
徐奕在襄阳又停留了两日,参观了城防、军营(自然是经过安排,展示军容整肃但又不过分张扬的部分),查阅了部分无关紧要的文书账册,便启程返回许都。
送走徐奕后,将军府书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明远,徐奕此人,刚直严苛,他回去后,必不会为我等遮掩。丞相闻听拒绝之言,纵然表面不显,心中必然不悦。”王粲忧心忡忡地说道。
崔琰亦皱眉:“‘送子为质’之约,虽未明言,但彼此心照。今日推拒,便是失信于丞相。猜忌之根,由此深种矣。日后我军再有动作,或需朝廷支援时,恐难如愿。”
陈暮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开始凋零的树木,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岂不知此举会触怒丞相?然,砥儿乃我骨血,初临人世,孱弱不堪,我岂能忍心将其送入那龙潭虎穴,生死操于他人之手?此非为人父者所能为!”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王粲和崔琰:“丞相之疑,非自今日始。即便我此刻送上砥儿,他便会全然信我否?未必。无非是多一层束缚,多一个让他拿捏的软肋。既如此,不若暂且保留几分自主。至于猜忌……便让他猜忌去吧。我陈明远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对得起朝廷,对得起荆州百姓即可。”